雷应桥||纳底布鞋
雷应桥||纳底布鞋
每年中秋佳节,即是我的生日。幼时母亲常说我命好出生在节日,每个生日都有好吃的,一辈子不馋吃。但我还经常抱怨父母从来不给我生日礼物,母亲总是一笑了之。
今年中秋之日,白天忙着走亲访友,回家打开围炉公众号,一篇《布鞋走过的岁月》让我整夜难寐,思绪一下飞到了童年时代,想到母亲为我精心准备的唯一生日礼物:那双纳底布鞋,泪水悄然滑落,心情异常沉重,悲凉。
小时候家里的穷是出了名的,母亲在36岁那年突生一场大病瘫痪倒床,父亲拉扯我们四个阶梯孩子着实不易(时年我两岁不到),我是家里最小的,拿哥哥的话说我小时吃苦最少,但我从记事时,母亲辛苦憔悴,痛苦无奈的模样却历历在目。
由于母亲的疾病,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七,八十年代在黄梅农村,一家六口人全靠父亲一人挣工分,家里年年是超支缺粮户,衣服轮着穿,学费借着交,哪还有钱去买鞋穿。这就苦了母亲,一个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头的病人,她要为全家人纳鞋底做布鞋穿。
记事的时候,母亲从扶凳,拄双拐,单拐(一辈子没离开)没少摔过,就是临终时也是因为腿脚滑倒卧床两年受尽万般折磨凄然离世。倒床数年后好不容易能下地,她靠着惊人的毅力帮父亲分担家务,就做布鞋一项工作来说,该比别人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那时候,母亲把家里破得不能再穿的旧衣服,铺单整理出来,撕成一片片再均匀地铺平,叠加,涂上米浆,糊在门板上,晾干后再揭下来,然后找来鞋样,父亲的,哥哥姐姐的,就是没有我的,裁剪时母亲尽管卯足了劲用力剪,可依然吃力需要哥哥们帮忙,到了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母亲包边定线,然后一针一针地纳鞋底,有时睡得迷迷糊糊还被母亲推醒帮她拉针。那时特别不理解嫌母亲事多,也没注意到她的手指经常让针扎得流血不止。现在回想起来知道是因为母亲大病一场,手里根本没劲,顶针钳子有时也帮不了忙,顶不动拉不起。现在细想她的一针一线该有多艰难!终于在我10岁那年中秋之夜,母亲给了我一个惊喜,一双黑灯芯绒的布单鞋作为我的生日礼物摆在我的面前,我想我终于不用穿难看的旧鞋了,那旧鞋都是哥哥穿小的,即使不漏脚趾头,也是鞋头补一块,鞋跟帮一块,尽管母亲极力地用她的手艺去掩盖去装饰却依然逃脱不了小伙伴的嘲笑。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高兴地穿上新鞋去上学,可脚底下一点都不舒服,走路一瘸一瘸的,放学回家走到三娘家门口,好心的三娘问我脚怎么了?我说鞋子底不平,脱下鞋三娘一看,果然鞋底中间有一条梗,三娘流着泪说你娘不容易,生病后手头没劲,纳鞋底纳不平。晚上回家跟母亲讲脚难受,母亲一眶眼泪倏然而下,半夜醒来却发现母亲在灯下缝制什么东西,天亮穿鞋时却发现鞋里多了一双中间薄两边厚的棉布垫子,尽管还是梗脚,但我再没敢吭声,事后问及哥哥姐姐,才知道都这样穿上一阵子就好了,都说我就该穿旧鞋合脚。过了年后,泡沫鞋底出现了,母亲终于不用纳那千层底鞋底了,但是我们避免不了脚臭,终究没有布鞋底透气舒适。
长大了,学过《游子吟》,也听过千层底的颂歌,我感恩母亲的伟大,但我怎么也不喜欢穿布鞋,,我看见那密密匝匝的针脚,犹如母亲手指上的针眼,它扎在母亲的手上,现在却扎在我的心头,我害怕再现油灯下母亲的无奈,害怕再现母亲手指在针头下的颤抖。母亲终究还是离开我们走了,我远在新疆,连最后见一面都没有,每年清明节,我都不能回去祭拜一下,中秋之日是我的生日亦是母亲受难日,就借天山明月遥拜家乡,愿天堂的母亲再无病痛,再不用纳鞋底做布鞋!
作者:雷应桥 湖北黄梅人 热爱文学
编 辑:唐亚红
执行主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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