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的“兼爱”社会与柏拉图的“理想国”

2016年8月16日,我国自主研制的世界上首颗空间量子科学实验卫星——墨子号,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升空。

这颗卫星为什么不叫孔子号、孟子号、老子号、庄子号?哪个影响力不比墨子大?为什么偏偏就叫“墨子号”?

这就引出一个话题,墨子(公元前476r年或480年—公元前390年或420年)不仅仅是一位思想家、教育家,更是一位科学家他的哲学思想不输古希腊哲学家们的思想,他的一些科学研究也遥遥领先于欧洲人的研究。

牛顿同学坐在苹果树下冒着被苹果砸头的危险研究力学三大定律时,一千年前的墨子同学就已经研究得出:力存在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力是使物体运动的原因,如果没有阻力,物体将会一直运动下去。同时期的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科学家亚里士多德依然认为“静止是物体的本性”。

薛定谔还在纠缠盒子里的猫是死是活时,当科学家们还在研究光波到底具有波动性还是粒子性时,我们的墨子同学早就开始做“小孔成像”实验了,是世界上第一个做光学实验的人。亚里士多德“给我一个杠杆,我能撬动地球“,比他早200年的墨子说“衡而必正,说在得;衡,加重于其一旁,必捶,权重不相若也,相衡,则本短标长,两加焉,重相若,则标必下,标得权也”,对“杠杆原理”进行了精辟阐述。

 墨子在数学原理、几何学、力学、光学、声学以及发明创造等方面的研究都有突出表现,就科学方面造诣而言,别说在两千多年前的中国就是全世界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墨子所处的年代正是战国开始的时期,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战争更加频繁。小诸侯国被大诸侯国吞并,大诸侯国实力大增,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无论从规模还是烈度来说都远超春秋时期。频繁的战争给各诸侯国百姓带来了严重的灾难。

 墨子是一个富有爱心、崇尚平等、胸怀正义、刚正不阿、行侠仗义、反对霸权、智商超群的理工科直男,他“爱利百姓”,以“兴天下大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虽早年师从儒生学习孔子学说,但后来跟儒家学派分道扬镳,自立门户广收弟子成立墨家学派。他非常不赞同儒家的学说,经常对儒家学说进行讽刺挖苦抨击,他的观点就是“凡是儒家赞同的我都反对”,道家、法家也都反对儒家学说。

墨子认为儒家的“仁爱”救不了这个社会,仁爱是有等级差别的爱,君爱臣、臣爱君,父爱子、子爱父,先爱身边的人,再爱别人,总之是亲近疏远,造成了爱的不平等。社会上会出现恃强凛弱、嫌贫爱富等现象,从而引发仇恨和矛盾。墨子认为儒家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一观点非常虚伪,他认为只要来财正当,就没有什么君子和小人之分,不要用义和利来给人定性。事实上很多贵族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干得却是男盗女娼的勾当。

墨子认为这种有差别的爱会让天下大乱,两个人为了利而争斗,国家为利而会发生战争。墨子主张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兼爱”,他的理念是“兼相爱、交相利”,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都要平等相处、平等相爱,相互帮助、共谋福利,这样就可以避免矛盾、避免战争。

 以现代文明观点来看,一个文明和谐的社会既要有“仁爱”又要有“兼爱”,仁爱代表私德,兼爱代表公德。有公德心,这个社会才会文明;私德好,生活才会和谐。不能在外面表现的谦谦君子,回到家就打老婆孩子;或者在家里把卫生收拾的很干净,出门就随地吐痰,这都是没私德或没公德的表现。

墨子反对不正义战争,即“非攻”,但支持正义的防御战争,当年楚国伐宋,墨子主动亲自跑到楚国说服楚王不要伐宋,并跟公输般在楚王面前进行沙盘演练,利用自己发明的防城器械和战术打败了公输般,公输般不服,想杀掉墨子,墨子不惧,说你杀掉我也没用,我的学生禽滑(gu)釐(li)带领三百多人正在宋国,他们已经掌握了我的守城方法,就等楚军来送死。最终楚王放弃攻打宋国。墨子劝说楚王,而非受宋王委托,而是他主动自愿行为,这就是墨子正义的侠客精神的体现。

墨子希望建立“兼爱”的社会,这个社会“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天子不要世袭,而是由德才兼备的人来担任,天子品德高尚、公平正义,对整个国家的运行明察秋毫;天子要任人唯贤,任用贤能的人来管理国家,官员安分守己、奉公为国为民、尽职尽责,既要掌握民间发生的事情,又要将消息及时传达给天子,以保证国家政令畅通,社会有条不紊地运行;农民遵纪守法,在家安心种地,妇女在家纺织,自食其力,按劳分配,生活安稳井然有序。

墨子提倡艰苦朴素、清廉节约、节制有度,反对铺张浪费,特别是反对儒家的“礼乐”和久丧厚葬之俗,即节用、非乐、节葬,否则这样只会让贵族占有更多的资源,生活变得骄奢淫逸,从而给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导致社会大乱。

 国家上下团结一心、思想统一、平等互爱,同时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村民之间意见不统一,就由村长来决定,村长决定不了,就由地方官员,再决定不了,最终由天子来决定,这就对天子的综合能力要求非常高,既要品德高尚,又要公正正义,还要知识渊博。下级有责任有义务向上级反应民情,否则会受处罚。

人非圣贤,岂能无过,掌握着最高权力的天子万一犯错了怎么办?上天来办,上天会对天子进行赏善罚恶,天子必须要敬畏天地、敬畏鬼神、敬畏百姓。

墨子描绘了一个理想的“兼爱”社会,他“爱利百姓”的出发点是好的,平等兼爱的理念也有民主的样子。但是如何保证选一个品德高尚能力出众的贤人当天子,谁能保证上天就一定能惩罚犯了错的天子?谁又能保证下面的官员一定是贤者?整个社会人与人之间平等互爱的基础是什么?这个“兼爱”社会对统治者有什么实际的监督和约束机制?不能靠德来约束掌握绝对权力的统治者,靠法来约束毫无权力的百姓,这不就是专制的封建帝王吗?中国两千年的帝王统治,也不过就出了一个宽厚、克己的贤者宋仁宗,其他那些帝王哪一个是贤者?恐怕一个都没有。

思想家的理想总是丰满天真的,但现实却是骨感残酷的,古希腊的柏拉图同样也是天真地想建立一个“理想国

墨子同时期的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公元前 427年-公元前 347年)也是处于乱世,经历了城邦混战、雅典衰落、政局混乱、民主暴政的阶段,目睹了他的老师大思想家苏格拉底公然被民主所杀的过程,对雅典的混乱现状非常失望和伤心,他认为雅典的民主制度产生不了伟大的领导者。墨子想着如何济世安民,柏拉图也在思考如何拯救雅典。柏拉图跟墨子的教育和政治理念有很多相同之处,他们教学过程中都非常重视科学知识、逻辑思维能力的培养。

墨子在30岁时创办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设有文、理、军、工等科的综合性平民学校,除了主张进行政治和道德教育、文史知识教育之外,还特别重视科学技术知识教育和培养思维能力的教育,所教知识覆盖面远超儒家学派只为贵族所教的“六艺”。
 柏拉图在40岁的时候在雅典建立了欧洲历史上第一所大学“学园”,以培养未来统治者为目标,他认为统治者必须要拥有对真理和科学知识超功利的追求。学园开设的课程包括数学、天文学和声学等科学学科,统治者只有掌握了全面正确的知识,才能成为一名理智的领导者。
柏拉图把雅典城邦的衰落归因于人民错误的认知导致的民主暴政。他讲了一个洞穴的寓言
一群人被固定于黑暗的洞穴之内,他们背对洞口,只能面向洞中黑暗的墙壁,而且彼此也看不见。当有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或者有人在他们后面拿着火把走动时,他们会看到墙壁上的影子,时间长了他们就把墙壁上的影子当成这个世界的真实,所有活动或声音都是这些影子发出来的。
当其中有一个人获得自由后跑到洞外看到真实的世界时,他会发现自己在洞内的认识都是错误的,他返回洞中告诉其他人你们看到的都是假的,而真实的世界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洞内这些人不仅不相信他说的话,而且还会认为他是个疯子,如果有机会甚至还会想弄死他。
洞穴寓言的意思是由于人民没有机会掌握真理,他们看到的表象世界都是虚幻的是不真实的。教育的目的就是让人民离开黑暗的洞穴回到光明的世界,统治者就是那个离开洞穴的人,他掌握真理后,有责任和义务回到洞穴帮助那些人认识这个真实的世界。
当年大清那些滥杀无辜的拳民、某些封闭国家眼中充满仇恨且麻木的民众以及现在制造恐怖事件的极端宗教势力,跟洞穴中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统治阶层长期只让民众接受一种声音,实行愚民和仇恨教育,民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们对所看到的事情听到的话就会深信不疑,他们就会永远生活在洞穴之中。
       墨子看到了“仁爱”贵族统治下的这种社会不平等的危害,所以想要建立一个“爱利百姓”人人平等的“兼爱”社会。
       柏拉图则看到了因为人人平等的民主制度给国家带来的危害,所以想要建立一种贵族精英统治的国家,即“理想国”。
柏拉图跟墨子一样,也是赞同国家由贤者统治,柏拉图理想中的贤者是一个受到全面教育掌握真理的哲学王,即大智慧者,代表国家的精英阶层,处于最高统治地位,也即灵魂中代表智慧的理性部分。
       第二等级是国家的保卫者,是灵魂中代表勇敢的非理性部分,这一等级需要保持无欲的状态,保卫者的财产和妻子都是共有的,防止因为财产或者美色让他们的勇敢失去了理智变得疯狂;
        第三等级则是农民、工匠、商人等平民阶层,是灵魂中代表欲望的非理性部分,这个阶层由于欲望太多,因此需要节制克制,而且必须服从前面两个阶层,这跟墨子的下级服从上级理念一样。
为了让“理想国”各阶层的人满足于自己的命运,柏拉图认为有必要编造一个“高尚的谎言,神塑造人时,统治者体内混入了金,保卫者体内混入了银,农民、工匠体内混入了铁和铜,让各个阶层的人一出生就安身乐命,社会形成完善的等级分化。这跟墨子的“官无常贵、民无终贱”的理念完全相反。
理想国在精英的领导下,各个阶层各安其所、各司其职,实现了国家和社会的真正和谐。
“兼爱”社会在贤人当天子的统治下,官员恪尽职守,人民安居乐业,实现了政治清明、社会稳定、人民安康的美好社会。
杨向奎评价墨子:“墨子在自然学上的成就,决不低于古希腊的科学家和哲学家,甚至高于他们。他个人的成就,就等于整个希腊。”
现代英国哲学家怀特海曾说:“全部西方哲学史不过是为柏拉图的思想做注脚”。
墨子和柏拉图的政治理想殊途同归,最终都走向了极权主义,正如《国际歌》所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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