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铭：我国发展质子中心是水到渠成的，肿瘤中心要用多学科团队经验将科研和临床协调起来
四川省人民医院肿瘤中心是四川省重要的肿瘤诊疗、科研和教学基地，国家抗肿瘤药物临床试验机构（GCP中心），四川省肿瘤专业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基地，癌痛规范化治疗示范病房，是一家集放疗、化疗、肿瘤生物治疗与分子靶向治疗为一体的肿瘤多学科综合治疗单位。不久前，质子中国有幸采访了四川省人民医院肿瘤中心主任、肿瘤中心创建者之一曾铭教授。曾教授在中国、日本和美国的顶级医疗机构学习和工作过，具有丰富的工作经历和国际视角。曾教授就肿瘤中心的建立、当前关注比较高的质子重离子治疗等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专家简介
▲曾铭教授
曾铭教授，四川省人民医院肿瘤中心主任，主任医师，一级专家。1986年毕业于医疗系，获硕士学位，1995在加拿大圭尔佛大学获得分子遗传博士学位，1997年在美国宾州获博士后。
经历
1991年起出国深造，先后在日本金沢大学血液肿瘤科做研修生，在美国宾州大学医院内科、耶鲁大学医学院肿瘤科完成了肿瘤放疗专科培训，并获美国肿瘤科、放射科和肿瘤放射治疗科的行医执照。1997年至2002年3次获美国消费者协会的“最佳肿瘤医生”奖。30年来一直从事肿瘤疾病的临床和研究工作，经国际顶级医学院临床的扎实培训，在肿瘤综合治疗，特别是放疗方面全面遵循美国规范化行医指南，对国际上现代精确放射治疗新技术及其应用有全面了解。在预防、诊断、治疗、随访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是国内少有的美国肿瘤学家。
您在去年8月回国，在四川省人民医院组建了肿瘤中心，在这一过程您主要参照了中国的理念还是美国的理念？
曾铭教授：四川省人民医院肿瘤科既往的学科发展是偏向于临床服务，要想把肿瘤专业做大做强，现在的肿瘤中心学科发展规划是想在临床的基础上引进科研，在临床和临床前期都有所建树。未来的计划包括申请科研基金、组建临床科研团队、招收研究生，做临床前期科研。
四川省人民医院又是中国医学科学院转化医院，是中国科学院协作单位，目的是“从实验室走向临床”，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转化。因此肿瘤中心需要有独立的视角，用多学科团队（multi-disciplinary team, MDT）的经验将科研和临床协调起来。
我1991年出国，因此大多数经验来源于美国。目前我们的基本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组建了自己的团队，设有2名专职科研质控员，发起的3个临床试验已经启动。
肿瘤中心主要专注于哪些病种的治疗？
曾铭教授：首先关注的是宫颈癌。这是我国西部地区常见病。在西方，通过疫苗和早期筛查，宫颈癌的发病率已经逐渐降低。我国的宫颈癌筛查还很弱，因此发病率一直居高不下，而且就诊时往往分期已经比较晚，特别是在尚不发达的中西部农村。现有的治疗多源于西方经验，但由于西方通常发病比较早，患者5年存活率在60%-70%以上；而我们见到的患者局部晚期比较多，当前进行的I、II期临床试验是与妇科肿瘤医生联合进行的，目前准备总结一下实验结果，并开始III期试验。
第二个比较重视的是肺癌脑转移患者，脑转移患者目前的治疗原则是对于转移灶数量少于4个、体积小于4cm的患者主要给予SRS治疗；转移灶多于4个、大于4cm的患者的处理业内倾向于不做全脑照射，我们选择大分割治疗，使用常规直线加速器，如果使用SRS对设备机头要求比较严格，技术层面要求比较苛刻。
当今许多专家都在讨论质子投资热，您也主持策划了四川省人民医院友谊医院的小型化质子治疗设备选型会，对当前的质子中心兴建热潮您怎么看。
曾铭教授：四川省人民医院响应国家号召，支持民营医院，与四川省友谊医院有深度合作。友谊医院是一家民营医院，主要的合作方是玛西普公司，准备开展质子项目。（马西普公司收购ProTom的相关信息请见报道《星河生物：弃菇从医，收购ProTom》）
对于质子治疗中心的兴起，发达国家也经历过这样的过程，这是不可避免的。目前我们国家的情况是资金充足，且技术资源也有，因此做这件事是水到渠成的。
当前我国质子中心兴建的热潮比美国、欧洲和日本等地区都高，您觉得这个趋势正常吗？我们国内质子中心的建立应该采取怎样的步调？
曾铭教授：在西方国家项目启动的过程是技术团队制定既定目标，由科研人员主导，日本也是如此。而我们国家的发展模式是投资人主导，国家也许诺在2030年为精准放疗领域投资6000亿，投资人看到了商机，因此竞相入场。
但目前我国放疗技术人员相对短缺，缺少正规放疗医生的训练，而国外放疗医生应该受到放射物理、放射生物学等严格的培训，我们目前没有统一的放疗医生培训机制。在医生团队缺少大量放射物理、放射生物学等基础知识培训的情况下，大量的资金投入到这个领域，还是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但我们的优势是好学，在这一过程中也在不断学习，相信会很快补上这个短板。
您认为按照这个发展趋势，有一天质子会取代光子吗？
曾铭教授：不太容易。首先质子要有更高的生物学效应，且成本要降下来。目前质子的生物学效应比传统光子高不到10%，尽管Bragg峰有优势，但成本较高，完全取代光子可能性不大。其次从光子放疗的发展过程来看，每一代技术的成本在不断降低，毒副作用逐渐减少，生物学效应不断提高，这个是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在我看来完全取代有点困难。
当前国内质子重离子中心很少，我们成立质子中心主要参考国外中心的经验。但国内外肿瘤谱有很大的差异，您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国的质子重离子科研应该怎样开展？
曾铭教授：当前我们所处的质子治疗建设的发展过程是一个很好的阶段。全球质子治疗都在摸索阶段，如何将现有的治疗技术与质子治疗技术更好的结合大家都在探索，我们有很大的人口基数，我们应该利用好自己的患者资源，总结临床经验，推动整个行业的发展，而不是盲目照搬国外的做法。我们应该把自己放在学术发展的前沿。
您觉得我国自主研发质子设备的前景如何？
曾铭教授：我很期待看到质子重离子设备国产化，国家的政策也在扶植这一领域，我们能做卫星、高铁，质子治疗设备也不是问题。目前国家科研机构和民营公司都在进行研发项目，我相信有一天我们会拥有自己的国产化设备。
按照行业发展的规律，我们的产品刚问世一定与成熟厂家会有差距，但在应用过程中会不断的反馈优化，一段时间后差距会越来越小。
据悉斯坦福大学医院马上要安装美国第一台重离子治疗设备，对此您怎么看？
曾铭教授：这应该不是美国第一台，既往美国有一台重离子设备，但后来关掉了。美国的重离子治疗发展相对比较落后了。
您觉得为什么美国相隔这么多年又开始兴建重离子中心了？
曾铭教授：业内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改变了吧，认为这是有利的。但在发展过程中还是有问题，其中一个就是保险的问题。以质子为例，当前保险公司对于质子适应证的概念不了解，因此很多疾病的质子治疗费用保险公司是拒付的。保险公司按照药品研发的过程来要求质子治疗，那么就需要将质子治疗与当前的标准治疗作比较，但当前缺乏质子治疗III期临床试验结果。
目前仅少部分儿童肿瘤、前列腺癌和头颈部肿瘤质子治疗费用可以报销，并且质子投资又比较大，因此考虑到投资回报问题对大部分医院来说成立质子中心还是有困难。
考虑到资金问题质子的发展尚有阻碍，那么同理，费用更高的重离子费发展也会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