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难忘2毛钱一块的月饼味道|原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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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佳节思月饼
又是一年中秋节。
照例,各路朋友送来了不少月饼。与过去不同,许多人不再喜欢月饼了。也是,太多了,滥了,自然吃腻了,又不太健康,觉得累赘了。
但我不一样。不怕人笑话,我至今喜欢吃月饼,甚至,有两年中秋,朋友送的月饼多了,我放在办公室,当早餐,八月十五过了好几天,我还在吃月饼,津津有味。
我喜欢吃月饼。这一点上,儿时的味蕾决定人的饮食习惯的说法,可谓至理。
我打小就喜欢吃月饼。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生活在江南农村,尽管江南故乡物华天宝人民勤奋冠绝天下,远在唐时即为丰饶的“大番之地”。但我童年少年时代,却是一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什么都缺,包括基本生活资料。但是,故乡乡风古雅自有所承,纵使贫寒,农民也总会应季想法设法犒赏自己。八月十五吃月饼,就是一例。
自我有记忆起,那时每年临至中秋,总会不期然地盼望着吃月饼,就像盼着过年一样,生理都会起反应,流口水。
但是,月饼不是轻易能够吃到的。过去农家八月十五不做月饼,做的是烤饼,一种油酥食品,即使有馅,也跟买的不一样,口味有咸甜口,我至今犹思。不过,那时除了烤饼,我最想吃的是月饼,月饼有馅,甜的味道与自家做的烤饼是不一样的!
但是,月饼得买。买得钱,甚至,更早时候,必须用粮票。买月饼,尽管今天人看来很便宜,多便宜?大概2毛左右一块吧?
便宜么?不便宜!我小时候去镇上卖甲鱼壳,偷藏了卖甲鱼壳的2毛钱,买了本连环画《桑椹红了》,父亲一算对不上,后来在我枕头下发现连环画,对上了钱数,暴揍了我一顿!
对于那个年代的农家而言,每一分钱都要掰开花,2毛钱一块月饼,已经非常奢侈了。
但是,我每年还是能吃到月饼。我每年吃到的月饼,都是亲戚八月中秋送的礼。我有两个堂姑,自小父亲去世了,堂奶奶又是大户人家出身,乡下干活不利索,都是我祖父母和父亲照拂,就如亲生一般,出嫁都是我祖父父亲操持的。每年逢年过节,两位堂姑都会回家省亲,探望我祖父母,而送礼则是必须的,堂姑家境过去比我们稍好,中秋送的就是月饼,月饼在乡下代表着团圆,代表着孝慈,俗称“张八月半”,“张”在吴语中是探望之意。
姑姑送来的时候,村里人看见,就会说:“哟,家来张八月半啦。要的,要回来看看娘和娘娘(吴语伯母之意)。”奶奶则会说:“侄女回来看我们送的。”言谈举止间充满着自豪和骄傲。
所以,一进入农历八月,我就条件反射似地盼着姑姑回娘家,今天回想,这种盼望,未必是亲情,更多是对“有好吃的”的期待!
姑姑送的月饼,通常外面都是用一种白纸或油麻纸包着,麻线系着,白纸渗着油痕。依稀记得白纸上盖着圆圆的红戳。打开,里边是几块月饼,或摞着放,或几块并列放,每块月饼上面,有时还有张圆圆的可以揭下的小油纸,或者月饼中间有个红戳。姑姑送来后,祖母就会把月饼放在自己床头或者竹橱里,虽在明面,我们兄弟却从不敢造次偷吃,只是每次看到,都要狠狠地咽下泛起的口水。
送来的月饼,有时还得转送。我母亲也有长辈得看望啊。
到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晚饭之后,全家围坐,祖母或母亲,才会把月饼拿出来,一块月饼,用刀切成四份,全家一人一小块,尝个鲜。剩下的通常收起来,不能一次吃完,要慢慢吃。条件略好时,一小瓣变成了半块,后来则变成了一块。
那时堂奶奶家只有老太太和堂叔,老太太通常会在第二天,悄悄给我们兄弟分一块月饼。
那个时候的月饼,馅是五仁或百果的,有时还有豆沙的,通常里边有青红丝,不太容易嚼烂,不过,那个时候,只要带着甜味,都是美味。那时我最爱的是月饼里的核桃仁。
那个时候的月饼,通常会有一层层皮脱落,分食月饼的时候,无论老人小孩,都是一首拿着一小块月饼,一手在下面托护着,送进嘴里。托护干什么?怕月饼碎屑掉落在地上,若掉在手掌里,可以用舌头舔吃啊!包装纸上的月饼碎屑,都是这样被孩子舔吃掉的!
那个年代,我从未吃过其他馅的月饼。我很晚才知道,这种月饼叫苏式月饼,其他馅的月饼,叫广式月饼。
如今月饼种类之丰富,真是不可胜数,我小时候心心念念吃月饼时,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后来会吃到这么多月饼。不过,小时候那种苏式月饼,我很多年没吃过了,如今我最喜欢吃的,是有咸蛋黄的。前些天北京的常州宾馆送了我一盒鲜肉月饼,回家吃了,好吃。不过,我吃到的,不是月饼味道,而是故乡馒头馅的味道。
我常常想,小时候的那块月饼里,除了亲情和家,更有困穷时代对美好生活的期盼。而如今,月饼,已经成为一种单纯的消费品了。
一块小小的月饼里,曾经承载多少人的梦想。它的变迁,也象征着一个时代政治经济文化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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