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红包
(小小说)红包
姜广富
三年前的春季，老父亲总觉得胃里不得劲，饭量也越来越小，时不时还呕吐几口，人也没了精气神，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我这老父亲，平生就怕去医院，平常生病，死顶硬抗，拖着不治，结果，小病拖成大病了才去医院，又遭罪又花钱。
看来这回实在拖不过去了。一家人强拉硬拽把他送进医院，谁知一透视，检查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胃壁有肿瘤，建议住院做近一步的检查”。
天哪!怎么得了这种病，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白纸黑字，这还有假。想想老父亲为我们兄妹三个操劳大半辈子，好容易熬到我们都成家立业了，本应该享几年清福，谁知却得了这种病......
凭着对父亲的了解，如果让他知道得了和癌字沾边的病，那就等于给他判了死刑。人们常说，癌症病人好多不是病死的，是吓死的。我父亲本身胆子就小，要告诉他得了这种病，不当场瘫倒才怪哩!
我个别征求门诊大夫的意见，他告诉我：“根据患者的病情，应立即住院，进行详细的全面检查，确定病灶，手术治疗。”
我让弟弟去办理住院手续，哄骗父亲说：“经过透视检查，您的胃部长期溃疡，已经形成'胃穿孔’，医生说需要马上住院动手术。”父亲只好说：“我听医生的，你们就看着办吧。”
很快，弟弟办完了住院手续，父亲住进了外科病房，等待进行各项检查。 一周后，父亲经过多项检查，胃癌的病灶确定无疑。详查结果出来的第三天，主任把我叫到医生办公室，对我说：“根据各种检查结果，你父亲胃部确定长了肿瘤，值得庆幸的是发现早，是能够治愈的。”我告诉主任：“我父亲平生胆子小，他要知道了实际病情，会背上深重的思想包袱，不利于治疗，咱们统一口径，对他就说是“胃穿孔。”主任性格很爽快，人也很热情，答应为我们撒一次善意的谎言。
接着，主任又交代我说：“经过我们科里会诊，你父亲的手术定在下个周三上午，我亲自主刀，不要有太多顾虑。”我说：“主任，你能为父亲主刀，我一家人求之不得，谢谢您了，就是花多少钱，也要把他老人家的病治好。”“是啊!治病就不能怕花钱。”主任一边和我说着话，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还不停的搓动着，那搓动的手指就像数钱的动作。
我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眼神也怪怪的，让人琢磨不透，我满怀狐疑的搭讪着：“主任您说的对，为父亲治病我们不怕花钱。”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把和主任谈话的内容讲给弟弟妹妹听，弟弟说：“主任说给父亲亲自做手术，这话里有话。”妹妹说：“这年头，哪行没有“潜规则”，这红包必须送。”很快，兄妹三个就统一了意见。
第二天，我把三千元装进了信封里，伺机想把红包送出去。
吃中午饭的时间，看到主任一个人在办公室看病例，这难得的好机会岂能错过，我悄悄溜进办公室，怕被别人碰上，我掏出信封，夹在病例中，主任看了看我，还是那种怪怪的眼神，什么也没说，从病例中抽出信封，放在抽屉里。
我像小偷一样从医生办公室溜出来，如释重负，暗自庆幸，这红包幸亏送了，主任等着这事呢？要是不送......。
为了鼓励父亲的士气，弟弟对他说：“老爹您放心，为了让大夫对您的手术重视，我哥刚才给主任送了三千元的红包，他会格外关照。”父亲听了我的话，虽然心疼钱，但是，一颗揪着的心放下了。
周二的下午，我刚到病房，父亲神秘兮兮的对我说：“这几天主任到病房来查房，给我这里听听，那里摸摸，问这问那，检查的可仔细了，真是有钱使得鬼推磨，咱的红包没白送。”我看父亲情绪不错，劝他说：“主任亲自给您做手术，他是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又收了咱的红包，手术会格外用心，您还有什么要担心的。”父亲听了我的话，不住的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期三，上午八点半，父亲被推进了手术室，我们兄妹几人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十一点钟，手术做完了。主任悄悄告诉我：“你父亲做了胃大部切除，手术非常成功。”我冲着主任，连声说：“谢谢，谢谢。”
时间一天天过去，父亲的伤口拆了线。主任告诉我，根据病人的伤口愈合情况，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
父亲出院的前一天，主任把我叫到医生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信封，装进我的口袋，说：“你给我送红包，是让我做手术时，尽心尽力，我要不收你的红包，你们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我将计就计，收下了你的红包，暂且保管，让病人有个念想，配合医生的治疗，让陪人放心。今天，你父亲病愈将要出院了，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吧，这红包该还给你了。不是我批评你们，当初，你们就不该送这红包，为患者治病，是医生的职责。”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想解开心中的谜团：“主任，我冒昧地问一句，我找您要求对父亲保密的那次谈话，您还记得吗？”主任回答：“记得,当然记得。”我说：“咱两人谈话时您的大拇指和食指一个劲的搓动，那是......”
主任听完我的话，哈哈大笑：“误会，巧合，告诉你吧，那天我摆弄盆里的仙人球，手指里扎了刺，老觉得在肉里没拔出来，所以两个手指在不停的搓动，你可真有想象力，理解成了数钱，真有意思，哈哈哈。”
嗨!原来是这样，一场误会，回想起来，主任怪怪的眼神，原来是我心理作怪。
我对他说：“主任，您给父亲尽心尽力的治病，我们十分感激，是想表示一点心意。”主任接过话茬：“心意我领了，钱必须退。时下，虽然个别医生接收过患者钱物，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但是，请你们相信，大多数医护人员还是有医德的。”
我上前紧紧拉着主任的双手，久久舍不得松开，一股暖流荡漾在心间......
作者简介：姜广富，男，山东泰安人，1954年7月生人，中石化退休职工，喜爱文学写作，曾在国内报刊、杂志发表散文、故事百余篇，是活跃在文学创作圈内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