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澹水河

谭斌,1968年出生湖南澧县人,毕业于湘潭大学中文系,现为澧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很多时候,一杯不凉的茶,一本不薄的书,一间静谧的屋子,就是他怡然享受的美妙时光了。

远逝的澹水河

古城秀色/陈克发摄  

一次给女儿辅导作文,老师布置的题目是《小城变迁》。想了好久,都有哪些发展变化呢?我对女儿说,就写我曾看到的和你现在看到的有什么变化吧。我说小时候我们常下栗河捉鱼,女儿张大眼说栗河下去了还能上来吗?那河里的鱼也吃得?我说我们曾经看到的栗河很清,鱼味道可鲜了。我还说我们曾在澹水河游泳,女儿说澹水在哪?远吗?我沉默无言了许久,最后只得伤感的说:澹水如今在城里已经寻不见了;敞亮的澧州大道下面,曾经就是一条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澹水河。

桃花潭水深千尺/田清泉 廖可喜摄

每座城市的发展都在让我们得到便利的同时,也相应地失去了很多美好的回忆。经年穿行大街通衢,却总有一条河、一些人甚至许多景物往事挥之不去。夜深人寂,常一卷在手,借以消遣;甚至夜半文思泉涌,佳构待书,笔走龙蛇。独处一隅,携灵魂遨游,接灵感入怀,便与历史对话起来。这个时候,澹水河面便旖旎铺展,沿着水流的方向,伴着流水的声音,犹如傍晚的炊烟围绕住一棵春深古柳,以手的形状一下子攫住了记忆的根部。其实,生命之中的许多时候,需要我们伸展思维的触角独饮寂寞这杯苦酒。

澹水千百年来绕着古城流过,恰似江南女子腰间款款的裙带,带有春天桃花的馥郁,脱俗的俏丽。岸边到处柳枝倒挂,深入水面,树荫下的大青石旁,常有俏丽女子浣纱洗衣。经过千百次的捶捣,女子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衣物于是被淘洗得非常干净、洁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子一个个将日子在河里洗旧,或许她们的容颜也会逐渐变得衰老。儿时盛夏常三五成群,光着屁股于一旁“扑嗵”“扑嗵”钻进河里。“浪里白条” 一个个游累了就爬上岸,蜷缩在一处草丛边,屏息凝视一对蛐蛐不朽的爱情。蛐蛐正用长长的触须挑逗对方,翅膀发出“咝咝”的振翅之声,仿佛是在对我们这些幼稚的偷窥者庄严地示威。

想澹水河/陈克发摄

岁月萧萧地落地,秋霜已经爬满了天穹,河边时有停泊的旅舟,或踏歌饮酒,或沉沉地眠睡。三两声夜鸟,更添秋夜岑寂;拂晓远山眉黛,或有钟声隔江传来,染了秋霜的声音听来分外清寂,仿佛偷听了谁的怏怏心事之后,似有似无地为芸芸众生说经道禅。如果此时想歌,还有什么比梵音更能彻怀?如果子夜想醉,还有什么能比忘川之水更加断愁?可惜少时尚不具备这种感怀,及至两鬓染霜却又此情可待成了追忆。

澧州广场的前世今生/陈克发摄

澹水河曾经给苍白的四周以绮丽,给庸俗的日子以诗意,给沉闷的空气以清新,每日都在拭亮着太阳,似乎要用大自然的琴弦奏响“我就是一道风景”的心曲。然而,澹水河毕竟还是从古城中隐匿消失了呢?揣摸因由,或许古城宏图大展,而澹水河又一次接一次不甘寂寞,春夏水涨,汹涌咆哮,墙倾楫摧,人引为患,在日新月异的城市规划中就不得不黯然退出历史的舞台。澹水河的隐匿,也许是对现实的一种回避、一种逃遁以及一种无可奈何……

或许,人为了事业不甘寂寞,才能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苦心砺志,耽于寂寞之隅,义无反顾,始有成功;附庸风雅,浮心躁气,终将见陋于大方。且把山光和水色在目极处绞织成如诗如画的山水,恍惚中,那山是我,那水是你……

澧州夜色/陈克发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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