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柳中平||黄陂湖上龙船赛（散文）

   主编：非   鱼

六月六，赛龙船，是庐江黄陂湖边水乡的重大的习俗。这几天，家家挂艾草，裹粽子，举办一年一度的龙船竞渡。江南基本都是五月端午河上赛龙舟，将一片哀思寄托其中。我们江北推迟到六月六赛龙舟，主要原因是五月正是主汛期，防汛为主，梅雨季节河水暴涨不宜在河上赛龙舟。而六月主汛期已过，又是早稻收割时节，人们将纪念屈原与庆祝丰收放在一起，一并举行。

对划龙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是我刚到黄陂湖边的天井乡工作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实行包干到户，农村改革成果凸显。为了庆祝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天井乡决定，所辖的八个村在黄陂湖举办一场划龙船比赛，要我们去采购奖品和证书一同去比赛现场。 

清早，乡长带着我们往黄陂湖赶，离黄陂湖远远的，就听见传来的锣鼓声和划龙船水手发出来的野性的吼叫声，声音里充满着磁性，那样的挠人心魄。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乡长来了，比赛马上要开始了。”竞赛组织者是住在黄陂湖边的村长，吆三喝四的在前面领着我们去“主席台”，其实“主席台”也就是比其它地方高一点的土墩。岸边的大堤上人山人海，好不热闹，笑着骂着，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劲。 

男人下水前要换衣服，找到避人处或就用油纸伞遮着就换。花枝招展的姑娘和小媳妇们，发夹上别着幽香的栀子花，那时候女人带花就像男人手腕上戴手表一样是她们的绝配。嘻嘻哈哈的这个给那个插好头上的花，那个把这个的衣服扯平，心里还后悔，早知道这么多人，就该把压箱底的漂亮衣服穿来。

那村长兴奋，就不断的拿熟人打趣：“春香啊，看你头上的栀子花喷香，站远点，把湖里你老公和那些水手熏倒了，拿屁奖啊？”

“水安（淹）鬼别碰我，弄脏了我的衣服你陪不起。拿不到奖我叫他们钻水里就别出来了！”

“你要什么奖啊？看乡长带来了这么多的帅小伙子，找一个回去做女婿，比你家男人拿奖好哦？”

“你个短命鬼，我家丫头小还在读书，还是给你家丫头找一个吧？”

“姑娘大学快毕业了吧？你像你姑娘那么大都有孩子了。村长家的新姑爷在一号龙船上擂鼓呢！”旁边有人接着话，说的大家都“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黄陂湖岸边码头，好多年前是热闹非凡的地方，过去所有的盐商布客都要在这里停脚，大船停靠在这里，用小船赶往赶往商贾重镇黄泥河集市，将工业品交换土特产，带到大都市。自从公路开发陆上运输畅通，这里才没有了往日的辉煌，湖里很少见商船来往了，只偶尔还见有鱼鹰的船只路过。那年代人们没有热闹地方去处，大家都喜欢热闹的场合，黄陂湖举办的龙船赛就是最好的去处。

看，龙船随着鼓声过来了，每只船上一边有六七个强壮的小伙子组成十几个水手，龙船船头后面站着一个腰扎红巾、富有青春活力的打鼓手，听着号子挥舞着鼓槌擂鼓。两边水手“听鼓下桨”步调一致活力四射。船尾站着一个喊着号子扳桨掌舵是个智者，这个职位都是有一定经验的老水手担任，他们在村里都是有很高声望的人。

一只只龙船，喊着号子鼓声阵阵威风八面的过来了，村长用纸筒卷起的喇叭向大家介绍每个村的龙船编号和比赛规则。在岸上的人一听到自家的龙船，就一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人们早就盼望这一天了！只见船上的水手个个英姿飒爽，披红挂彩，这些平时相处熟了的庄稼汉子，两只船碰到了一起时不时就来一番争斗。有的水手高高的举着桨，向岸上熟人打着招呼，引得大家都在看他。

村长向我们介绍说：“过去每个村都有专门的赛龙船，每年这个季节都用于划龙船，祈求上天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破四旧’的时候，都被毁掉了。有人把龙头藏起来了，改革开放又请出来，没有龙头的村请木匠复制龙头。没有龙船，大家头天晚上去湖边找，逮着谁家的渔船好使，就把龙头往船头上一安，系上红布，加固装扮一下就是龙船了。龙船划到哪里，挨家挨户有的给米，有的给米和香油，有的给粽子，有的给红布，有的给香烟等等作为祭品，同时也作为划龙船的奖励品。”

“咣咣咣”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响起，龙船比赛开始了！前面湖面上插着几根竹篙，拉着绳子就是终点，八只龙船分成两组比赛，每组取前两名进入决赛，四个队再进行决赛，一次分高下决出冠、亚、季军，每支参赛的队都有参与奖。

起点就在岸边，经过抽签四只龙船一字排开，岸边的人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等待比赛。没有号令枪拿双响爆竹代替。“砰-叭”突然一声爆竹巨响，各龙船队掌舵的老船长发出一声大吼“起艄”！只听锣鼓齐鸣，水手举起的桨插入水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嗨---嗬”！四只船像离弦的剑一样冲向湖心。 

“嗨--嗬、嗨--嗬”一声紧似一声，拼命吼拼命划，水手们人人都憋足了劲挥舞着桨，黄陂湖沸腾了。龙船上的人各不相让，岸上的人也乱作一团，不管龙船上的人能否听见，张开喉咙跺着脚，有的为自家兄弟、朋友呐喊助威；有的为自己的男人、心上人拼命加油。

哪家龙船抢先到了终点，那个村子里的人就发出欢呼，得胜的船上水手们，笑着向岸边张望，找自己的人群庆祝去了。落后村的人群里发出阵阵叹息声，小媳妇们用眼睛盯着自己的男人，可那些男人耷拉着脑袋不理她们，闷着头赶往旁边，看别人的比赛去了。

快近中午时分，比赛结果出来了，举行了颁奖仪式，人们还沉醉在比赛中。我们也准备回去了，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栀子花香，原来是头戴着栀子花的几个年轻小媳妇在春香的带领下，给她们获胜的男人送粽子犒赏来了。还给我们也送来了粽子，有鲜肉粽、咸肉粽、赤豆粽、蜜枣粽……吃到嘴里还是热的。

“这是我裹的粽子你尝尝？”春香拿起一个漂亮的粽子递给我说。

“这小伙子不错吧？我和乡长说，中午让他去你家吃饭啊？”村长说的话怎么听着话里有话啊？

“粽子塞不住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年头谁家没饭吃啊？”

我接过粽子，感觉脸上在发烧，羞的赶紧溜到乡长后面躲了起来。黄陂湖岸边散发出阵阵诱人的粽叶清香，把整个黄陂湖染透了。龙船赛让我们和老百姓的心如糯米，越粘越紧。情如粽叶，越煮越香，快乐如粽叶线，无限延长。

人们依依不舍的陆续散去。一朵栀子花不知道被哪个姑娘还是小媳妇遗失在岸边，好像闻到淡淡的幽香，须臾间什么都没有了。天空格外晴朗，岸上的茅草被踩的东倒西歪，在微风中摇曳着，黄陂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人们心里装走了欢乐和幸福，剩下的交给湖水慢慢的冲走了。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

简介

柳中平：安徽省合肥市庐江县人，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爱好文学，曾在多家省市以上刊物上发表文章。散文《秋游黄陂湖》在共青团安徽省委、省旅游局、省广播电台举办的“我爱江淮风光美”征文活动中获奖，在安徽人民广播电台《文化与生活》栏目中播出；散文《山茶花》在全国财政系统《中国梦财政情》征文比赛中获奖；散文《不悔》在安徽省财政系统“财政干部幸福观”主题征文活动中获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