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的双标:土著捕鲸猎鹿几千年,如今却被骑警严密监视

“我想不通,我们延续几千年的捕鲸驯鹿传统,真的会破坏生态环境吗?”

当因纽特向导以凝重语气提出这个问题时,我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从生态链角度说,只要不过度猎杀就不会影响,考虑到因纽特人的人口规模和捕猎量,对加拿大北部以及整个北极圈的生态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之所以这么回答,是因为努纳武特面积与格陵兰岛差不多,人口却只有格陵兰岛的一半,以200万平方公里和不到3.9万居民被列为全球人口密度最低的地区。而这3万多人口中,从事捕鲸猎鹿的因纽特人更少,且缺少大型船舶与机械设备,只能以最原始方式捕猎来补充维生素。很明显,因纽特人的捕鲸行为,与日本、冰岛等国家不一样,对生态环境的破坏程度也十分有限。

早期的加拿大白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也因此默认因纽特人捕鲸猎鹿的行为,比如拍摄于1963年人口普查时的这张照片,底部就注明:鲸鱼肉是努纳武特因纽特人最重要的营养来源,也是维生素的主要来源之一。

“在以前,因纽特人捕多少鲸鱼都可以,只要不对外出售获利;可随着努纳武特勘测出的金、银、铜、钻石,以及石油、天然气等资源越来越多,我们的生存空间反而越来越小”,直至飞机降落在贝克湖机场,向导还在重复跟我强调“生存空间”,我能感受到,在偌大的土著领地上,生活没有得到质的飞跃,反而被一点点的打压回“原始”状态,就连延续几千年的民族传统也被剥夺,是种什么样的悲伤。

这种悲伤,就好像机场外那片耀眼的金色,当你以为是代表希望的朝阳时,现实却给了你一记重击:这是夕阳,随着时间推移只会带来黑暗。

贝克湖(又称贝克莱克),是加拿大努纳武特唯一的内陆居住区,位于哈德逊湾大约320公里的塞隆河口。1761年,威廉·贝克爵士受英皇指派前往北极途中意外发现而得名,而在此之前,因纽特土著就已经有明显的生活迹象,他们夏季沿塞隆河直抵哈德逊湾捕鲸,在冬季河流结冰前带着收获赶回贝克湖过冬,周而复始已两千多年。

1916年,加拿大哈德逊湾公司在贝克湖设立贸易站,他们把枪口对准土著,以极低的价格强行收购渔获和皮草,销往欧美各大城市赚取高额利润。到了1946年时,贝克湖从300多名因纽特人减少到只有25人,眼见土著减少利润降低,又以“承诺充足的住房、医疗、食物、燃料”等借口,共哄骗了周边11个部落的土著前来定居,虽然承诺最终没有兑现,但因纽特人强悍的生存技能还是让贝克湖人口出现增长,直至目前的2069人。

随着废奴呼声愈演愈烈,加拿大叫停对土著的表面剥削,转而以更隐秘的方式来掠夺财富,比如贝克湖区域的两座金矿。1979年,贝克湖土著联合原住民协会、猎人协会将联邦政府告上法庭,要求采矿公司将占用的传统猎场归还土著,同时停止不断推进的勘测行为。

当时的联邦法院马奥尼法官虽然承认努纳武特存在土著产权,但诉讼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该开采的金矿仍在开采,该勘测的还在勘测(2020年爆出全球最大金矿),而土著捕鲸猎鹿却被各种阻拦,甚至有加拿大媒体爆出“土著狩猎对生态的破坏,比开采一百座金矿还要恶劣”的洗白金句。

“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联邦又以什么方式来阻止原住民狩猎呢?”面对我的质疑,向导一边掏出手机搜索资料,一边说:“加拿大骑警19世纪末成立,最早活跃于美加边境的大草原地带,随后设立育空分部阻止淘金客涌入,1920年合并为皇家骑警后,哈德逊湾西海岸成为主要驻扎地,也就是努纳武特原住民区域。”

1935年开始,皇家骑警开始对土著征收烟酒、捕猎等税费,虽然没有持续太久,但最终还是推动了高额的酒精税,使得努纳武特高寒地区的酒类价格远超欧美,其控制程度甚至比穆斯林国家还要严格,土著购酒不仅要提前申请,还有购买次数和数量限制,每次最多只能购买4瓶红酒(或12瓶啤酒),一个月只能购买两次。

20世纪末期皇家骑警发放“土著通行证”引起诸多反弹,表面上为了防止盗捕盗猎,实际还是想斩断原住民获取维生素的渠道,他们开着昂贵的雪地摩托,烧着原住民缴纳税费买来的汽油,一面监视阻止原住民“破坏生态”,一面全力开采金矿(2020年1号金矿开采量为43万盎司,约12吨)。

为了证实皇家骑警在过去的所作所为,向导引荐了几名退休的因纽特骑警,第一位拜访的是1935年出生的保罗·伊德鲁特,于1963年被特招为皇家骑警特别队员。

保罗回忆说,他在贝克湖的工作是档案记录,把当地原住民的生活路线、工作捕猎、购物休闲,甚至婚丧嫁娶等信息收集整理再提交给总部,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时候才有外派行动,比如调查或抓捕嫌犯、阻止狩猎破坏等等。由于是因纽特人,保罗拒绝持枪执行任务,同时寻求联邦准许将因纽特语列为努纳武特官方语言,虽然没有成功(可笑吗?原住民政府居然没有权力把自己的语言列为官方语言),但保罗仍然获得当地土著的一致认可。

第二位拜访对象是儿童时就读过原住民寄宿学校的李维·菲利浦,15岁在当地金矿企业从采矿工一直做到质检员,由于英文水平较高,1977年在皇家骑警培训学校训练4个月后,被派往北极湾哨所实习,1990年升职警员,从警生涯持续27年才以下士的职务退休。在菲利浦眼里,联邦对土著实行的政策永远是“落后的、歧视的”,如果菲利浦不是因纽特人的话,那他至少也能以“社区警长”的身份退休,而不是普通白人警员最多5年就能晋升的下士。

2016年,皇家骑警要求菲利浦以因纽特骑警明星的身份参加征募会,但被菲利浦拒绝了,理由是:因纽特骑警的工作量是普通骑警的3-4倍,可晋升机会和福利待遇却只有普通骑警的一半都不到,所以不希望更多因纽特人加入皇家骑警。

最后一名是在岗12年的皇家骑警蒙斯希,也是贝克湖现有三名因纽特骑警之一,主要工作是贝克湖沿线巡视,但在当地因纽特人眼里,蒙斯希是能不能捕鲸猎鹿的关键人物,也就是说,蒙斯希手握“生杀”大权。

由于是现役骑警,我断定蒙斯希不太欢迎我的到来,更别说咨询了。但意外的是,蒙斯希没有回避“狩猎是否破坏生态”以及“原住民与联邦之间矛盾处理”等问题,反而直言不讳的坦白:虽然我是骑警,但同时也是原住民,既然联邦法律无法保证原住民的营养摄入,且禁止原住民捕猎的法案没有通过努纳武特政府批准,那作为原住民骑警的我,既有义务保障原住民狩猎,也有责任防止生态被破坏,即平衡二者之间的关系。

简单说就是,蒙斯希不会执行皇家骑警阻止原住民狩猎的任务,但同时也在严密监视不许原住民过度捕猎北极生物,包含鲸鱼、海豹、北极熊和野生北极驯鹿在内。有趣的是,蒙斯希评判过度捕猎的标准不是生物数量,而是优先保障原住民的生活条件,比如当年气候恶劣收入降低的话,那捕鲸猎鹿的数量可以酌情增加。

在我们抵达贝克湖的第三天,也就是9月下旬极昼范围缩小的最后阶段(在此之后只有北极点有极昼现象),当地因纽特人拖着捕获的第一只鲸鱼回到港口,人们围着这头重约8吨的弓头幼鲸举行简单的仪式后,就开始着手切割鲸鱼。

因纽特人的食物分配有着整套严格的配给制度,捕鲸队员和船长付出最多,可获得最好的鲸脂与鲸鳍,剩下的鱼肉优分别按序配给老人、儿童、族长,然后才轮到每个家庭。由于因纽特人习惯共享食物,船长会把分到的一部分鲸脂拿出来共享,黑粉分明的就是鲸肉与鲸脂部分,由船长家人亲自烧水煮熟,再逐一分给在场的所有人,直至吃饱为止。

说实话,鲸脂鲸肉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味,口感软滑,略带鱼腥又偏油腻。虽然口感不太好,但因纽特人可不仅仅在乎吃饱,更多的是补充难得的维生素,对老人与儿童至关重要。

回程途中看到很多房屋门前正在晒制北极熊皮和海豹皮,一名猎人告诉我们,联邦法存在双标规定,对外出售的高价狩猎证没有数量限制,可对土著却实行“一年一熊”,即一名土著猎人一年内只有一头北极熊的捕猎份额,成年北极熊的皮草最长可以拉到5米长、3米宽,他屋前的这张略小,不到4米,售价大约在2-10万加元之间。

为什么售价波动会这么大?猎人的回答是:在剑桥湾和首府依奎特交易,不用纳税也不用运输和包装成本,自然利润会高,但要拿到这两个免税区以外的话,交易税加上动保税、皮草税等等,品质最好的熊皮也卖不到3万加元,而运到内陆城市出售,不仅要高昂的机票和海关费用,还得精细包装再去申请皮草销售许可,算下来还挣不到2万加元。

2万加元看似挺多(加拿大人均年收入约5-6万加元),但在北极圈里别说养活一家人,就连一个学龄儿童都不一定能养活。猎人耐着性子解释:原住民儿童虽然享有联邦的免费教育福利,但努纳武特太偏远,联邦招募不到教师也不愿高薪聘请社会师资,所以教育福利近乎于无。

于是,提高教育水平的重担只能落到原住民政府头上,从微薄的财政收入里挤出一部分向社会招募教师(据说教师月薪高达3-5万加元,吃住保险全包),这部分钱最终还是由原住民承担,有学龄儿童的家庭,每个月分摊的教育支出都在2000-3000加元左右。

还有很多存在双标现象的潜在支出,比如联邦提供的校车,司机、燃料、保养却由本地负责,学校暖气也同样由当地供应。有人说学校供暖无非是太阳能再烧点汽油,又能花费多少钱?然而事实是,努纳武特全境都见不到几个太阳能面板,因为太阳能在常年低温环境下的效率很低,而北极圈极夜现象年年有,只能依赖每升10-15加元的燃油来取暖。

一名供职于金矿厂区的司机苦笑着说:燃油价格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联邦为了隐瞒在原住民地区的开采量,将原油直接输送到哈德逊湾港口再转运内陆提炼,使得努纳武特明明有可观的石油储量,却不得不高价从内陆转运。

当然,把高油价与当地物价对比之后,似乎10加元一升的汽油也不是那么难接受,因为贝克湖没有公路,河道一年冰冻至少8个月以上,只能趁着夏季通过有限的货轮尽可能的采购生活物资,入冬后航班既贵还很不稳定,看到这里,一年捕猎一头北极熊就能赚到几万加元的收入,您还觉得能养活一家人吗?

(纪实旅行十分辛苦,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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