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的婚姻

白杨是我大学时同班同寝的同学。白杨姓杨，因他长得白，我们都叫他白杨，也含有白羊的意思。白杨的家在苏家屯农村，他中等个儿，其形体和他的品性是同样的厚道。白杨喜欢抽烟喝酒，更酷爱书法，寝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废旧的报纸，一有空他就在报纸上练毛笔字。那字写得真好，我家壁上现在就有他赠送的墨宝，真是百看不厌的书法精品。

白杨有一个女朋友，叫白玉。白玉长得不白，但很漂亮，也很性感。她是白杨家的邻居，下放户的女儿，仍在苏家屯农村。白玉也想高考，可是考了几次没考上，就常来看白杨。白杨也就成为我们班第一个享受在黄昏校园与女友漫步的浪漫男生了。晚上白玉没地方住，就让家在市内的女生回家，让白玉暂住一晚。我们的女辅导员史老师很不赞成此事，就让白杨断绝来往，我们也觉得当时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大学生，找一农村姑娘太不靠谱，可白杨坚持。史老师只好说，那好白杨，你就认真对人家女孩子好，我可是丑话说在前边，你将来不许做陈世美，否则我就饶不了你！

大学毕业时，我们都分配在国内各发达繁华的大城市，因为白玉农村户口进不了大城市，白杨便为她去了偏远落后的小城，在该市的师范专科学校教书，婚后好不容易才把白玉变为城里人，后来一家三口又几经周折，终于回到了省城。可白衣苍狗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白玉倒先成了陈世美。她红杏出墙，爱上了一个老板。我是到省城出差，同学小聚时才得知此事的。大家都为白杨鸣不平，真是岂有此理！可白杨对此事的反应，却是让我们大跌眼镜。

是白玉主动痛哭着向白杨表明她的婚外恋的，白杨当时五雷轰顶。可冷静后，他觉得这也不是白玉的错儿，感情这事儿吧，是不受理智控制的，不是谁想爱就能爱，谁想不爱就不爱了的。感情来了，谁也没办法。我们当初学习俄国文学史，在课堂讨论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的时候，白杨就认为安娜爱上了沃伦斯基，其实也不是安娜的错，她也没办法。白杨认为能受理智控制的感情，不是真感情；能受理智支配的爱，也不是真爱。他说，人与人之间要学会尊重情感，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人家古希腊人就开始尊重人的情感了，这是一种社会文明。白杨既没责怪更没怨恨白玉，觉得她既然爱上别人，若是压抑着感情和我同床异梦，也没啥意思。他们是协议离婚的，白玉只要女儿，可是十三岁的女儿痛恨母亲，死活要跟爸爸。

白杨不久就再婚啦。二任妻子是竟然是当年我们写作课老师的女儿，叫王梓。王梓三十好几了，挑三拣四的一直未婚。从未见过白杨的她，从父母口中得知此事后，突然决定要嫁给白杨。父母说白杨是离婚的！王梓说，废话，他没离婚我怎么嫁啊！就这样，也没搞什么仪式，二人便领证就搬到一起了。最让白杨高兴的是，王梓和女儿相处的很好。

毕业20年同学会时，我又见到了白杨，他人还是那么白，只是下眼袋稍有凸显，他的书法艺术更精进了。我向白杨打听白玉的情况，他说白玉嫁给那位老板后，生活得也不错，只是想念女儿。女儿对母亲总是爱答不理的，白杨倒是经常开导女儿，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瞎掺和，你妈人挺好的，常去看看她吧。我们同学中经过婚变的也不少，离过一两次婚的算正常，还有离过三次甚至四次的。我们就逗白杨说，你不会再离婚吧。他说，那我哪儿知道，感情这事儿吧，就像命运，说不准的。

注：妻子爱上别人，丈夫理解并尊重妻子的情感，在车尔尼雪夫斯基的长篇小说《怎么办》中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