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的重教风俗
枫桥人有两个最明显的特点:一是家里最苦,也总想尽力让自己的儿女上学堂。二是家里最穷,也要设法给出嫁的女儿一套像样的嫁妆。对孩子读书的注重,古代的说法叫“训子有方”,从家族层面上看,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兴办“义学”的传统。
读书是需要钱的,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就无法让子女读书。在古代,当一家一户没有经济能力供子女读书的情况下,枫桥各大氏族均会有急公好义的人站出来,兴办“义学”。义学也称“义塾”,是指中国旧时靠官款、地方公款或地租设立的蒙学,义学的招生对象多为贫寒子弟,免费上学。古代枫桥的教育,为民间捐资创办,祠堂设有学田,村有书院、私塾、义塾、学堂。有识之士纷纷捐出自己的田地作为“义田”,用“义田”的产出来聘请老师,来资助贫困学生,使族内天资聪颖的孩子皆有书可读。各氏族还制定“义学”的规章制度,甚至写入宗谱,以期达到永续之目的。当孩子读书到一定年龄后,为了缓解其家庭入不敷出的经济状况,氏族宗规中还写明了种种救助帮抚的措施。如《暨阳檀溪何氏祖遗家训》记载:“礼师训子,族弟侄有愿学者,咸听其从,而复资以书籍。”只要孩子愿意读书向上,宗族有义不容辞的扶持责任。
2.“祠堂”的教育功能。
古代枫桥,几乎每个村或每个大的氏族都建有祠堂。一个祠堂,一方文化,祠堂是地域文化的体现。祠堂最初的功能是祭祀祖先,通过对祖先的祭祀,以同姓血亲关系的延续为纽带,将全体家族成员联系起来,起着维系家族的作用,形成族姓内部的凝聚力和亲和力。除了崇宗祭祖,祠堂还是教育的重要场地。如祭祖时的颂读宣讲,如族人违反族规时的处理惩罚等,因此祠堂一个十分庄严肃穆的教育场所。为了营造氛围,突出训诫,各氏族在建造祠堂时,还不惜花重金,请名人书写诗文祖训、长句对联,或请名师雕琢花鸟虫鱼等嵌砌于祠堂檐下或门壁之上,显示该宗祠的中国建筑文化和儒家伦理道德文化。祠堂的隐性文化就是以家乘、族谱为载体,标本族姓的世系源流,追先祖功业,纪宗支的派衍,以伦理纲常之道,立族规家训,制定家族成员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它将本族先人忠君爱国、孝亲睦邻、迁徙开基、勤俭持家、寒窗苦读等事迹典故,以诗词歌赋、对联等多种形式演绎出来,宣扬族姓的精神以教育后代。祠堂往往是两进、三进的建筑格局。不同的规制让人能分辨出这间祠堂曾经出现过什么人物。石当和旗杆夹也代表一种形制,诉说着他们的先祖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辉煌。族姓中有功名的人通过乡试高中举人了,都要竖起旗杆以示光宗耀祖。哪家的祠堂门前竖起的旗杆夹越多,说明哪家的族姓读书做官的人越多,实力越强。历史上,枫桥凡是有祠堂的地方,必附设私塾(后变成学校),族人子弟均在祠堂内读书,既接受书本知识,也接受祠堂文化。
3.“惜字崇文”的习俗。
枫桥人对读书人的关爱、敬重,还体现在“惜字崇文”上。过去,不识字的老人,看到晚辈写过的纸张,都会把它们放进“字纸篓”里保存起来,装满后拿到“惜字炉”里去焚烧。他们认为,文字是黄金,千万不能随意丢弃,把字纸拿到惜字炉焚烧,是对文字、知识的爱护和敬重。在阮市阿家山头六社大庙墙上,至今还保存着壁画,保留着壁炉,这个壁炉就叫“惜字炉”。据记载,明清时期何家山头村民对知识的顶礼膜拜达到了极致,何姓族人家家户户都有“惜字篼”,也叫字纸篓,人们从用字纸包裹物品、拭几糊窗,这体现了何姓先祖重教崇文、尊奉儒学的传统美德。
4.“劝学”的俗语警句。
枫桥人对知识的重要性有着清醒的认识——“黄金有价,知识无价”。正因如此,也就特别看重有知识的人,不论贫富,千方百计要让子女读书。枫桥百姓的口头中,至今还保留着不少读书的俗语警句,如“传家要靠耕和读,防家切勿盗与奸”、“有地不种谷橱空,有书不读子孙苦”、“家里穷得叮当,也要儿进学堂”等等。
枫桥方言中,有“亮眼”“瞎眼”之说,是专门用来区分读书与不读书的。读过书的,肚皮里装了墨水,称之为“亮眼”。反之,一字不识,没有文化,这样的百姓便是“瞎眼”。由此说明,在枫桥人眼里,读书是用来认识世界的。
枫桥方言中,还有“出山”“不出山”之说,形容读书是否有出息。如果读书取得了功名,称之为“出山”,走出山野之地,孩子读书“出山”,是家长的光荣,也是家族的光荣。否则,虽然也读了书,虽然不再是“瞎眼”了,但终究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
到了二十世纪后半叶,普通人家读书人有出息,形象的比喻是双脚拔出“烂泥田”,并用鞋子来区分不同的职业:农民劳作穿草鞋,工人和军人穿解放鞋,国家干部穿的是皮鞋。所以,枫桥人常用“穿草鞋”与“穿皮鞋”来鞭策和激励孩子勤奋苦读,让孩子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
因为对子女读书的重视,所以枫桥人对孩子上学也煞有介事。在古代,孩子上学前有隆重的拜师仪式。通常孩子由父亲陪着到祠堂,父亲肩上还挑着一副篮子,篮子里装的是送给先生的“束脩”。学生与教师初次见面时,必先奉赠礼物,表示敬意。束脩本是干肉,后来泛指送给老师的酬金。枫桥人送给老师的束脩,内容还挺丰富的:四盘菜一碗汤,外加一个红包,红包里装上几角钱。此外,篮子里还特意放三根葱,那是万万不可忽略的,因为这“葱”寓意读书聪明。
那时候的先生也格外受人尊重,人们信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私塾老师轮流供食,轮到供食的家庭,往往倾其所能,热情款待。一天需供应早、中、晚三餐。早饭通常是汤团或年糕,做汤团的时候还会汆一个鸡蛋在里面。中饭和晚饭必须是“四盘一汤”,即两荦两素,再加一碗汤。每当临近饭点时,老师的饭菜就由孩子的父亲送到祠堂,孩子的母亲是不允许送的,因为那时候老规矩很多,女人是不能随便进出祠堂的。
5.“耕读传家”的门楣。
枫桥人“耕读传家”的传统,不仅体现在风俗,落实在行动,也展露在宅第和门楣上。古时候,枫桥一带的民居多为台门屋,这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为防贼防盗,而台门屋有“一门关进”的防御功能;二是显示家庭实力,因为只有财富殷实的人家,才能建造如此规格的台门屋。而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凡台门屋的门楣上,必有一块匾额,匾额上的题字则是一家之主人生观、价值观的反映。
把自己的家庭打造成“书香门第”,是枫桥人孜孜以求的目标。下面列举的门楣上的文字,足以说明这一问题:
兰台世泽。兰台,中国汉代中央档案、典籍库,用以收藏地图、户籍等档案及图书,也是当时名儒著述的地方。赵家的兰台世泽,就是希望后代子孙能生生世世受到图书典籍的熏陶,图个“诗书继世长”。同时,兰台隶属于御史府,由御史中丞主管。置兰台令史,掌图书秘书。赵氏先祖做过兰台令史,因此兰台世泽这个门楣也有慎终追远的意思。
诗书执礼。赵家镇赵二村老台门。出自《论语》:“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诗书执礼”就是:诵诗,读书,执行礼事。诗、书、礼都是日常工作生活紧密联系的,所以经常会说起。之所以单独对“礼”用“执”字来标注,就是因为礼不仅仅是诵说,还包括了执行礼事的很多内容,要实实在地做到。
耕读家风。赵家镇赵四的上赵搭台门。中国自古以来是一个农耕社会,亦耕亦读、晴耕雨读是农家子弟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件事。耕读家风的实质内含就是: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用“耕读家风”为门楣,说明这是一户典型的以农业起家的书香门第。
馨室。赵家镇赵二水阁台门。出自刘禹锡的《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其是陋室,唯吾德馨。”以“馨室”名楼,自是以君子自励,立志做个品德高尚的读书人。
鹞飞鱼跃。赵家上京新台门。出自《诗经·大雅》:“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意思是,像老鹰一样在天空飞翔,像鱼儿一样在水中腾跃,形容万物各得其所。但实际上也是对子孙的一种告诫,唯有勤奋读书,才能鲤鱼跳龙门,实现鹰击长空的人生理想。
书香门第。指读书人家庭,泛指好的家庭背景。“书香门第”中的“书香”是指其家先人书读得好,门第是指天子门生。这样的门楣简洁明了,但并非一般人家都可以拿来使用。它是读书人家的专利,恰也如春风化雨,润养着枫桥地域上的莘莘学子,立志以读书改换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