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愁,趿着拖鞋去旅游
年少不知愁,趿着拖鞋去旅游
作者:周碧华
前排左起:黄修林、符建华、李英明、邓泽银、张学龙
后排左起:丁春秋、黄祖军、肖红云、周秋菊、余怀民、李世元、周碧华、张志华、熊苗
其实,那时“旅游”一词还没有进入我们百姓生活中。
那是1986年暑假,我们湖南桃源师范学校的几个青年教师一吆喝,走,到武陵源玩去。玩去!就有10几个人响应了。
现在的人外出旅游还要先研究什么“旅游攻略”,那时带上几件换洗衣服就出发,是真正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更是懵懂无知,口袋里揣了10来元钱,穿着拖鞋就出发了,也不知“武陵源”是何方圣地,只听说在慈利县境内,那里有好大的洞,叫黄龙洞,是砍柴的农民发现的。
我们清早从桃源县城搭中巴车出发,一路颠簸向慈利,那时的慈利县还属咱常德地区管辖,虽说在同一地区,但我感觉比现在出趟国还遥远。
车到慈利杉木桥,正值乡亲们赶场,放假已回到老家的教育心理学老师余怀民在此等候我们,漂亮的她在那挤挤攘攘的人群中十分醒目。
我那是第一次看见山里农民赶场,都是土家族吧,背着背篓,不管不顾车辆抵到了屁股也不让,我们好不容易才通过这拥挤的圩场,继续前行。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险,有处悬崖边,车几乎要转直角,先得倒退,坐在车后的我就见车尾已悬空,吓得手心出了汗,闭着眼不敢再看。
直到太阳偏西,我们才抵达武陵源,那时还没有真正开发,只有极简陋的招待所,我们扔下行李就往黄龙洞去,我放眼一望,四围青山,很少看到人烟,风中的野茅草此起彼伏,偶尔见一匹马抬起头来,让我疑心来到了古战场。
去黄龙洞还得涉水,那水极清澈,又沁凉,黄龙洞前还没设防,洞内燃灯的地方还只有小小的一截,里面很冷,我幸好带了件秋衣。黄龙洞前,我们这些年轻的同事留下了人生中第一次穷游的珍贵合影。
听说张家界的山更雄奇,去那里有两种选择,再坐车回到慈利县城,然后由县城坐车去张家界,但要整整一天,还得花钱。另一种选择是抄近路步行去。那时青春年少,我们一拍即合:步行去!
次日清晨我们就出发了,因为不知有多远,前路不知要遇到多少艰险,我们一点预估都没有,我穿着拖鞋,有些犹豫,不知能否撑完全程,暗暗发誓决不拖大家后腿。
才没走多远,就遇见一个洞,却不知此洞有多深,一部分胆大的就进洞了,胆小的几个就爬到洞顶往山腰处行进。我们到了山腰后,就发现与进洞的一部分人分开了,他们出洞后到了山底,山环水绕,我们彼此不见,只得不时吆喝以壮胆,那吆喝声在山谷间回荡,传得很远很远。山腰上是羊肠小道,有时得寻路,茅草很深,竟听到了叮当的铃声,寻声而去,看见一头牛,却不见放牛人,原来那牛腿上系着铜铃,只要走动就发出声响,主人就知道它在哪里了,平原地区长大的我觉得十分新奇。
两拨人马终于在分开个多小时后在山谷间会合了,他们说没遇到一个人,我们说遇到了一头牛。说话间,我们进入了美丽的“十里画廊”,这是一次美的洗礼,后来我是这么描述的:
张家界沉默了一年又一年,绵长的沉默,凝固成湘西北一页空白的历史。
如今,张家界的山,层层叠叠着世人的赞叹;张家界的水,清清爽爽着永不枯竭的自豪……
那山是有灵性的山,你决不能认为它们是纯石头的堆砌,蹲伏的、耸立的、斜倚的,没有一丝儿的束缚,仿佛一群自由的过客,在一刹那间偶然定格在这里。
孤立者似在沉思,又似眺望,也像等待;群聚者或如少女羞羞然说着甜蜜话或如武士横枪怒目而列,叫你生柔情,叫你添胆略!那树那藤那草,和谐成茂密的植被,而各种珍稀动物,便在这里繁衍生息、争斗与歌唱,使张家界的山在悠远的年代里从不觉得寂寞。
那水是有灵性的水,它们从石头里无声地渗出,汇集一起便成一条条溪。溪水一路蹦蹦跳跳,累了便歇成潭,潭深而静,贮积了满山的绿,满山的花影,你最初的感觉那肯定不是水,你只能说那是一潭色彩,可随意取之作画!
雾呢,就是软软的水,飘逸的水,早晨与黄昏,峭壁间,树梢上,它们乳白或淡蓝,一片片,一缕缕,似静而动,似断而续,为大山营造着一份梦幻般的意境……
张家界的山山水水,构筑成一个原始而美丽的世界,不堪尘世喧嚣的人,进得山去,望一眼满山的绿,眼睛就会立即清澈;喝一口清洌甘甜的水,五腑六脏就如过滤了一般。
面对张家界的山山水水,植物学家看到了一个天然植物园,地质学家读到了一部活生生的地质史。画家踌蹰,诗人羞惭,那满山的色彩叫画家如何调得出?那满山的诗又是文字能表达出来的么?
张家界的山呵张家界的水,积千万年宇宙之精气,聚人世间深邃之思想,叫所有美的形容词黯然失色!
下午一时许,我们终于到了张家界管理处,我第一件事就是花两元钱买了双球鞋,扔了那双拖鞋,谢天谢地,脚上竟然没有血泡。
吃过午饭,不知疲倦的同伴们又上了腰子寨,我毕竟穿拖鞋费力过多,在山下等他们。
管理处前篮球场上,一群游客正在打友谊赛,身穿“汕头大学”球衣的把一个个游客联队打得落花流水。同伴们下山后,似乎依然精神抖擞,于是我们向汕头大学队发起了挑战,我们有体育老师李英明,那时他简直能飞起来,我们几下就把汕头大学队打趴了,那天的快乐到了极致。
张家界管理处只有一家宾馆,我们只好夜宿“快活林”里,树林里有临时搭建的帐篷。女同事胆小,帐篷得紧挨着男同事的帐篷,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但已容不得浮想联翩了,一天的劳累,大家迅速在满山虫子的合鸣声中酣然入眠……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惬意的一次旅行!除了四个已婚老师,我们都单着,才二十出头,没想过要怎么挣钱,没想过要如何提干,精神世界就如那张家界的溪水,透亮透亮的,无忧无虑地流淌着。
如今,张家界已成为世界旅游名片,它也永远回不到过去了;那群年少不知愁滋味的人,也拥有了各自的人生。
作者穿着拖鞋,大煞风景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艺青年就这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