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名家 知人论学 ——《学礼堂访谈录》第一辑《允也君子》读后

南京师范大学有个“学礼堂”,鼎鼎有名,是古典文献学专业教授王锷先生带领众弟子治学读书的场所,因师生主要研读礼书,故名。门上铜牌“学礼堂”三字是山东大学刘晓东先生所题,内壁一匾额是杜泽逊先生请人制作,风雅如此。有了固定场所,王锷先生师徒的读书活动更加丰富和规律,并于2016年正月初一正式开通“学礼堂”微信公众号。学礼堂公众号中有一版块名“学礼堂访谈录”,专门发布对经学、文献学研究专家学者的访谈。2016年5月,首发对著名版本目录学专家沈燮元先生的访谈,受到读者热情关注与留言,也引起了出版社的兴趣,是为该套丛书《学礼堂访谈录》的缘起。

《允也君子》是丛书的第一辑,收录了学礼堂对沈燮元、刘晓东、赵生群和漆永祥四位先生的访谈。访谈的思路大致从求学经历、学术师承谈起,再到治学方向、领域探索,最后是总结展望。框架清晰、循序渐进,并能根据每个专家学者的特点,问出切中肯綮的问题。不仅忠实记录了被访谈者的个人经历,且涉及当代学术研究的一些重要信息,极具启发性。访谈的形式相对轻松,以记录对话的形式完成了访谈的场景再现,读来仿佛各位先生正在侃侃而谈,神采风度跃然纸上。

沈燮元先生是当今著名的版本目录学家,早年师从周贻白先生学习小说、戏曲,著有《屠绅年谱》,曾参与编纂《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从事古籍整理、研究与保护工作六十余年,在古籍整理方面作出了杰出贡献。如今的沈老,已经九十三岁高龄,满头银发而精神矍铄,笔者因工作关系经常去南京图书馆古籍部查阅文献,常见沈先生在阅览室伏案工作,虽心怀敬意却不敢上前打扰。如今看了沈先生这段访谈,对他有了更全面的了解。沈先生一生与图书馆结缘,在南京图书馆工作达六十年之久,至今仍退而不休,真正将古籍整理作为自己的终身事业,为之奋斗不辍。除了谈自己的求学工作经历和研究著述,沈先生还对近百年版本目录研究成绩与缺陷,提了自己的见解,并强调了目录、版本、校雠工作在研究中国古代文史典籍方面的重要意义,对后学颇多启发。

刘晓东先生是古代汉语方面的专家,受业于殷孟伦教授,专攻汉语音韵学与训诂学,曾参与《汉语大词典》的编纂,现主要研究领域是礼学与经学。刘先生在访谈中回忆了两位殷先生(殷孟伦、殷焕先)的讲学风格,并饶有兴趣地谈起了老殷先生说的章太炎先生、黄季刚先生的轶事,悄悄换了一味药而不敢令老师知晓,令人莞尔。刘先生还谈起与蒋维崧先生的交往情况,蒋先生的小纸条当会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刘先生目前专注于礼学研究,对于“三礼”和“礼崩乐坏”如何看待,对礼学与当代社会秩序建设的关系探讨,对“国学”的定义,都十分中肯,见出严谨的治学态度。

赵生群先生在研究《左传》《史记》方面成果卓著,著有《〈史记〉文献学丛稿》《〈春秋〉经传研究》《春秋左传新注》《〈左传〉疑义新证》等著作,主持修订的点校本《史记》,颇受学界欢迎,获奖颇丰。赵先生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被南京师范大学录取,毕业后因成绩优异留校任教。他很早就开始对《史记》产生兴趣,1994年即出版《太史公书研究》,集中探讨《史记》的文献问题,显示了深厚的文献功底。之后围绕《史记》,在编纂学、文献学上继续推进研究,不断深化。2013年主持修订的点校本《史记》出版,可说是赵先生数十年来研究《史记》的集大成著作,访谈中他提出了将来对《史记》的工作设想,让人期待不已。赵先生在《左传》研究上亦非常有心得,著述颇多,他谈到关于经典应当如何研究,本源与支流的轻重主次之分,当会对入门学者选择研究领域有所启迪。

漆永祥先生的访谈录,是本辑中篇幅最多的,从直观上就可看出漆先生乃健谈之人。漆先生与本书主编王锷先生乃同门师兄弟,皆师从李庆善先生,交情甚笃。可能因为这层原因,漆先生的访谈格外放松愉悦,滔滔不绝说了很多读书时候的趣事:木匠老师小学堂里的篮球和篮球架,某个下雨天爷爷翻出来的五分钱钢镚儿,小学时拔麦子的奇怪考试方式,被狼追着漫山遍野跑,吃饱了到处打闹、晚上跑去炸鱼的初中生活,高中时候自己和舅爷垒的小破屋,高中辍学后短暂务农生活时的牧归图,上大学和读研后各种事迹,师从李庆善、孙钦善先生二位先生的经历等等,几乎在学礼堂里演绎了一部“我的前半生”。漆先生研究的领域比较广,在中国古文献学史、清代考据学、宋诗整理与研究、《燕行录》研究等方面,都卓有成果,著有《乾嘉考据学研究》《乾嘉考据学新论》《江藩与〈汉学师承记〉研究》《汉学师承记笺释》等,与杨忠先生主持了《清人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全编》项目。漆先生研究领域多,摊子自然铺得大,谈起自己申报的项目进展,直言“停滞”“没进展”“中期检查糊弄两篇文章就对付过去了”“全是半拉子,一个也结不了”,一派西北人的坦率直爽。

通览《允也君子》,不仅见出各位先生的风采,亦可深深体会王锷先生问题设计的巧妙,对每个访谈者师承关系、研究领域、研究方向、圈内交游都有深入了解,才能做出这样有营养、“干货”多、够诚意、多趣味的访谈,希望早日见到《学礼堂访谈录》的第二辑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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