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月刊》访谈

采访成稿之类的事情，由于受到文字的限制，总不能尽兴，但也锻炼了我安排文字的能力，以少胜多当然是文学艺术的魅力所在。且，采访见的是人的性情，见的是人的第一反应，其只言片语给人轻松之感，除夕夜尚可一读。

——聂聂

1.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有哪些人、哪些事对你影响至深？

我想人的哭泣总比欢乐，要给人带来更深的影响吧。父亲唯一的一次打我，是因为儿时说谎，一个耳光打的我嚎啕大哭，之后长记性说真话，我现在还保有几分真性情，我觉得与这记耳光有关。到了报考大学时，几大美院的专业成绩很不理想，我觉得很对不起父母的付出，一口气给他们写下了2000多字的悔过书，欲哭无泪。到了大学，同宿舍的好友消失了好几天，回来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后得知他父亲离世的消息，我想安慰他，他却开了口，尽管声音哽咽：没事的，每个人都会要经历的。听到这，我心共鸣。还有我的一位油画老师，他与我们谈到一个朋友，到了法国的卢浮宫就跟他打电话放肆大哭——我们怎么画也画不过人家，卢浮宫有太多好东西了，我这么画有什么意义。我老师厉声骂起：你就不要丢脸了，卢浮宫里大部分都是行画，经典的就那么几张，有什么好哭的。我从中能感受到从艺人的性情。

到了工作上，哪怕我刚入职，老教师在学生面前，从来就叫我聂老师以示尊重，老教师教我上课要注意言行举止，手不要插兜教学；校长教我，不要轻易说这个工作完成不了，要提供方案，要替学校分忧；孩童教我：美是看了第一眼，还想看第二眼的东西。学生每次期末给我的评价，我都深受感动。我觉得我的运气不算差，遇到了良师益友，遇到了好校长，遇见了美术教育。

 2.在你的教育生涯中，你有哪些得失可以与同行分享？

我想得与失是相对的。过去有人问我：你清华毕业为何当小学老师？当画家自由创作艺术作品不好吗？我回答：能不能说是缘分呀。我用言语搪塞着，其实心里是没有太多底气的。毕竟在中国，小学老师，还是小学男老师，总会有些落寞之感。接着我谈到：教育在人文领域中很重要，而基础教育在教育中又是最重要的，以世界范围而言，小学教师并不会有太多的误解，基础教育工作者是很受人尊重的。我能自由创作艺术作品固然很好，可指导学生创作，让美术帮助学生成长，不也可理解为一种艺术上的创作吗，每个生命不就是一个艺术品吗！我还是感谢自己遇见美术教育，第一次指导学生获得北京市的奖，第一次获得海淀区优秀教职工，第一次获得中国新锐教师称号，第一次出书等等，这些何尝不是一种得到呢。

 3.你觉得当前的师生关系存在什么问题？如何解决？

现代教育是以知识学习作为载体而推动的，所以师生关系很容易建立在一种以做题考试成绩为评价的教育关系之中，这种关系也就很容易失效，因为知识的学习不具备永恒性。解决之道：一方面要加大对教育的投入，变成小班教育，人少了，师生关系自然妥贴细腻；一方面要逐渐把以知识学习为载体的教育模式转化成以生活、生命本身作为学习对象的教育，那个时候师生的关系是一种常态的生活关系，是一种生命必然的相遇。

4.在你看来，爱学生需要具备哪些专业能力？

我们附小的办学纲领里提到爱学生要严而有格，爱而不纵。从生活情感上要去细腻体会学生；从生命本体而言，学生和你一样，是一个有情感与想法的人，必须尊重。爱肯定从如常的生活中来，爱需要分寸上的把握，是老师而不是父母，在师生关系中尊重比爱更重要，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学生，教育就在人性的期待之中。

5.这个时代，有一种以升学、高分、名校为核心元素的“教育成功学”。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我理解这种“教育成功学”。教育与社会、时代是一种互动的关系，教育有时很容易反映社会的功利与浮躁，但“教育成功学”不能单一化，只要是一种学问就会是多元的，发散的，所谓的教育成功学，一定是在说受了这种教育就会给人带来成功之感，我们把成功理解宽泛点，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高分升学，进入名校就会有成功之感的。

6.有些时候，外部环境可能不利于个人的理想追求，但个人并非就必须受制于环境而无所作为。对此，你是怎么看并怎么做的？

每个人都会陷在不利的外部环境与个人理想追求的斗争中，我们正视这个问题，也就会把这个问题变成命题，变成生命本就应该有的一部分。我微信上的签名叫做满怀对世界的爱与尊重做自己，可解此题。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教育部门难免要开会，我就会带上一本书，等到要专心点，有检查时，我就会换成毛笔，用书法的方式记录会议笔记。事在人为，毕竟你还有课堂，还有等你上课的学生，你可以尽你的能力与意识去做很多的事情。不要老想着改变世界，想想如何改变自己，把个人的喜好与追求整合到工作职场中，融汇到所谓的外部坏境中去。

 7.如果你认同教师需要有一些“必读书”，那么你会推荐哪些书？

直觉反应出了这些书：《过去的课堂》、《儿童与艺术》、《教育论语》、《退步集》、《中国教育病了吗》、《禅里的教育》、《盗火者》、《学生第二》、《跳出教育看教育》、《吾国教育病理》、《诺贝尔奖获得者与儿童对话》、《小学语文教材七人谈》……我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必读的书，一个老师总需要别人来推荐书，本身就是问题。我最近在翻一套关于民国历史的书，叫做《民国清流》，虽在讲历史，可其中有诸多教育趣事，如蔡元培顶着压力保辜鸿铭，鲁迅如何去教育部要钱，黄侃怎会拜刘师培为师……很有意思，我们要多读与教育无关的书，也要多用教育的眼光来关照书。

 8.你对年轻教师有什么建议？

我尚属年轻，没有什么特别建议。如果非要有，那就是从书中去找到自己；从与学生的交集中去寻找自己的过往与未来。一定是尽可能地把学生当朋友，你与朋友聊天怎会百般计较；一定要把诸多工作当做磨练自己的机会。还有就是坚持，为自己做事就不太容易抱怨。我写自己的微信公众号聂聂的窝，没有想过要多少人欣赏，我只为我自己而写，为自己的感受情绪而写，就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殊不知有一天光明日报的编辑见着了其文字，也就发表了。坚持做一件事情真的会有收获。

9.工作之余，阅读之外，你还有哪些兴趣、爱好？

我喜欢买书，就跟女人买衣服一样，好多书来不及读，先藏着。我还是很喜欢书画的，没事会去看看艺术展。不要把工作与生活完全分离，那样会非常痛苦。

10.闲暇时，你是否会跟家人去散步或旅游？有什么体会？

很少与家人旅游。好多人都想环游世界，我也不例外，但我不期盼，心中也就不会纠结。给风景照相很难给自己心灵照相，给身体旅游很难让自己的灵魂旅游。很多人定义幸福，有一种我很认同——什么是幸福呢？那就是你什么事都不做也会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