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原谅我们的“小安乐”!
这两天总想起曾经读书会碰到的一个忧郁症患者,她给我的印象很深,甚至是颠覆性的,她出奇地清醒,清醒地陈述自己的一切,让你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知道自己病了,但是,她就是好不了,因为,她不愿意接受生活,这生活包含了她出生在怎样的家庭,有怎样的父母,又包含了她的婚姻,她选择什么样的男人,而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没办法改变。
要治好她,从来不是靠药物。
她深知这一点。
清醒的病人。
我为什么会想起她,是因为这段时间,写字群里有一个武汉同学,她的表现让我担忧。
一开始恢复上课时,她就向教室反映家里没有纸也没有墨了,是不是可以推迟上课,然后同学们纷纷建议教室把课程回放时间延长,算是有一种积极回应。
然后,课还是正常上了,因为有更多的同学,期待上课。
那个延长课程回放的民意请求,也没有官方回应,我曾猜测,也许私底下对于疫区同学有特殊照顾吧。
又到两周后的上课时间,这位同学又出来说话了,可以看出她满腹的情绪,其次,还有呼应她的人,于是,群里有同学认为这个打扰了写字读书群的宁静,有的同学却站出来力挺,言语之中隐射这些还能写字读书的同学的冷漠,而我们那些平常很爱分享的学霸们,这段时间都选择了静默。
怎么说呢,我看完她的话,常常生出的是一种怜悯,我觉得这个武汉同学真的好可怜,我能想象她的煎熬,她的情绪已经满满地溢出来了,而在溢出之前,她自己肯定已经沉溺其中,无处可逃了。
在语言的背后,我看到了一种付出感,以及付出感背后的深深期待。
她大概觉得大家都欠她很多吧。
她也许一开始只是想倾述,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实在是语言的无力,在疫情之外的人,都不敢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她们自动收回了自己徒劳的安慰,因为,灾难被写于虚拟网络,跟灾难就发生在家门口,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不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没有平时的情感背书,我们是连加油都不好意思说的,那听起来太空洞了。
更何况,安慰过一次之后,大家也都词穷了。
而正是这样的一份沉默,也许让她感受到加倍的冷漠吧,就好像原本觉得自己发出的是怒号,却已经只听见自己的回声。
我有时候会想,请告诉我?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到你?我们要怎么生活,才能让你觉得对呢?
亲爱的,能帮助你的,只有你自己呀。
那些看过的书,听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应该是你此刻的阳光雨露。
那些平时你感觉无比深刻又无比崇高的精神,此刻恰恰是你最好的践行时机。
你为什么不抓住这样的炼狱机会,好好地来一次精神的跳跃呢?
希望,从不在他人身上,她就在你心中。
她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们却能拥有小安乐,这算不算一种忘恩负义?
集体的忘恩负义,在反脆弱这本书里第一次看到,当时印象很深,是的,人类就是忘恩负义的种类,倘若没有这样的一种遗忘的本能,我们怎么能走过历史的血雨腥风,我们又怎能在见过了人性的无边黑暗之后,依旧保持内心的光明?
已经消失在历史景象中的过去的人们,都能非常清晰地看到他们的子孙后代是如何忘恩负义地活着,他们是会感觉欣慰?还是会感觉愤怒?
的确,武汉这次牺牲太大了,说我们全国人民都欠他们的,也不算夸大其词。于是,有很多人都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去帮助这个遭受苦难的城市,然而,也许这些还不太够,毕竟,我们还有很多人,依然可以过相对正常的生活,甚至,也许不久,将出现比正常的生活更加放肆的生活。
如果苦难可以平摊,我相信我们都愿意分到一份,这是人性本能的善。
可是,苦难从来就不平均分配,人类也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平等。
毕竟,我们都无从选择自己的命运。
不知道,像这位同学这样的武汉人,还有多少,她们的心理创伤,大概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真希望有心理学领域的专家或者从业人,开始关注这些问题,帮帮她们,赶走情绪的围剿,让疫情过后,她们依旧能相信人群,相信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