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理论文章,就是电视剧、小说作者也会把自己的动机神圣化,然后把自己的作品神圣化,最后把自己也神圣化;这样一来,他就像天兄下凡时的杨秀清。”之所以突然想到这句话,是因为最近听了一堂微课,内容很好,也很有一些收获和体会,可是却总有不舒服之感,至于哪里不舒服却又不晓得,在航班上来来回回的想了一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为老师有几个毛病,虽然我们不愿意去面对,但却必须要正视并时时反思。一、是大约讲的东西次数比较多的原因,所以认为自己讲的都是对的,不可反驳。比如开场时,这位老师会说你要感谢那些推荐你来的人,因为他们是你的贵人。初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问题,但细想一下却是听到这句话的潜台词:如果只是因为推荐了你的课程就变成贵人的话,那是否就相当在于在行为上对其他所有的学员的提出了要求,你也要更多的去把这个课程推荐给别人,这样你就成为了别人的贵人(原谅我想了这么多,因为站在台上的人是要对自己的每一句话负责的)。被这样的行为所裹挟是很不舒服的。我不反对说一门课程有价值应该更广泛的传播,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可以用道德绑架的方式来捆绑学员的行为。郭德纲说观众分两种:“一种喜欢郭德纲,一种不喜欢郭德纲,可以理解,但是不喜欢的说喜欢人的庸俗就不对了。”同样的道理,大约也是因为讲的多了的原因,老师喜欢把学员分成两种,一种发生了改变,一种没有发生改变,发生改变的就说是因为自己的课程的价值,他会大讲那些改变的故事,没有改变的就说是因为课堂之后没有去实践,这样看来,似乎理由已经全都被占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是神圣的,我的内容是不可挑战的,挑战的是学员自己,问题不是出在我这里,我讲的都是对的,是你们没有做对。我以为,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完全违背师者的底线和边界,学习是每个人的权利,在一个课堂上,我们无法要求每个人都是一个高度,事实上,每个人的准备度是不一样的,所以才需要我们因材施教,如果我们教的都是机器人,那恐怕连讲课都不需要了,只要输入程序就可以了。所以身为老师,我们不像教练可以去挑选运动员,我们没有资格去挑选学生,因为是学生去挑战老师才对,如果是这样,我们还要去为他鼓掌的话,我相信这个掌声里一定有不屑的声音。这位老师接着说,有的同学在一堂课结束之后就产生了信仰,把我的课当做了信仰。听一堂课之后就产生了信仰,我不相信。对于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这样的话都是不应该相信的,如果这么容易就产生了信仰,那么这个东西一定不叫信仰而是应该叫洗脑。我们怎么敢去给别人洗脑呢?任何人的知识都是有价值的,任何人的经历都是有意义的,我们不是在改变别人,是别人在改变自己,我们在做的是影响。想到这里,我惊出一身的冷汗,如果这些错误在每一个老师身上都有机会出现的话,我是否也犯这样的毛病呢?在《论语.述而篇第3》就有一段孔子的自我反省,他说:德行不好好修养,学问不好好讲习,听到该做的事情却不能跟着去做,自己有缺失却不能立刻纠正,这些都是我的忧虑啊(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徒,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由此可见,并不是孔子做不到这件事,而是他对这件事念兹在兹,并且永不懈怠,不断进取,不断反馈,才有其终身之成就。所以,用反省的习惯来面对这样的陷阱是很好的方法,站在台上讲课不是一种权力而是一种福气,但有人愿意听我们来分享一些内容并不代表着我们比别人更聪明,更博学,不是的,每个人都是自己领域的专家,只不会恰好你的研究领域别人不知道而矣。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知识相比,任何人都是不及格的,所以有机会做这样的分享是福气,是缘份,但绝对不是权力。
老师容易犯的第二个毛病是是讲着讲着就开始只讲自己的东西,变得自我中心。这位老师反复提醒听微课的人要去听他的现场课,不是一次听而是反复听,简单直接的在群里做广告的样子令我惊呀,更是在群里和公众号里整理自己的金句,不禁令人哑然。这些金句会慢慢的变成像语录一样的东西吗?身为学员,我们是要照本宣科的全部照抄照搬而没有任何疑问吗?王小波先生说这叫做“沉默的大多数”,当我们发现身边的人都说这是对的时候,大约我们也就想当然的认为这是对的了。有的时候,我也会遇到人对我说:彭老师,我是你的粉丝,我会开玩笑的回过去:我不要你这样的粉丝。说是笑谈,但真正想表达的是,还是不要成为粉丝的好,粉丝会让你失去质疑的能力,很多的公众号开始割韭菜都是从粉丝开始的,于是想起一个小段:德云社演员秦霄贤、孙九香在北京的广德楼剧场有晚场的演出,但是节目开始的时候,逗哏的秦霄贤在台前收取粉丝们的信件和礼物,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分多钟,台下有一位男士等不及了催促他们尽快开始,而孙九香的回应却是:“您要是听不了就出去。”粉丝们于是纷纷叫好。我不希望你成为任何人的粉丝,我们可以喜欢某个作家,某个演员,但无论在别人的眼中,他是多么富有智慧的一个人,我们也要保留自己独立思考空间。亚里士多德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个师者指的柏拉图,即使如此,亚里士多德依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从苏格拉底开始,他就教会了别人什么是“谦卑”。有人说,误人子弟者入十九层地狱,每每想来都觉得确实如此,想想看,就连父母都没有资格都改变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是去改变一位成年人了,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改变别人?我们能做的是管理自己,影响别人,而那个被影响的人,他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自己,不是吗?德鲁克曾告诫我们:一个人满口术语,令人无法理解,却又骄傲自大的人,不管他多聪明,有多少个博士学位,都是一个没有教养,自大的野蛮人。一个热爱学习的人会发现到处都是学习的机会,一个不爱学习的人发现了学习的乐趣,这都是进步,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人生也不会是一个步子就迈过去的。我不愿意被别人洗脑,我愿意在学习的过程中有自己的思考。
曾子,原名曾参,字子與,鲁国人,小孔子四十六岁,曾参有一个好习惯,就是每日坚持反省,在《论语.学而篇》第4中,他说:“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为别人办事,没有尽心尽力吗?和朋友交往是否能够信守承诺?传授学生的道理,有没有印证和学习?”前两件事情,一个是做事,一个是做人,做事体现职业精神,做人言而有信。最后的“传不习乎”,傅佩荣老师给出了不一样的解释:传授学生的道理,有没有印证练习?
这样解释更加符合曾参为人师者的身份,我们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的知识,如果自己都不去实践和印证将会遇到极大的挑战。另外通过不断的练习,自己也能得到不断的提高,获得更多的体验,从而不断的改进授课内容和方法。陈春花教授在华南教书的同时在六和任职即是此道,至今保持着谦卑的状态,另人尊重,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曾说过“咨询是我的实验室”,为此他甚至拒绝了哈佛大学的邀请而来到名不见经传的克莱蒙特大学任教,一个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要在授课之余可以做企业咨询的工作。他说“如果我不到企业中去实践,我怎么知道我在课堂上讲的是正确的呢?”
很多人会将彼得·德鲁克定位成一个管理学的大师,对他的理解已经变得标签化了,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变成一个神,是要挂在墙上去的,其实德鲁克先生本人对此非常反对,不喜欢别人叫他大师,他觉得这是骗子的伎俩,他认为“一个人一旦被命名为大师,其实就离骗子不远了”。
不是吗?
550年前的明朝正统十四年(1449年)明英宗朱祁镇北征瓦剌兵败,英宗兵败被俘,时任兵部右侍郎于谦力排南迁之议,坚请固守,和议后,于谦仍积极备战,挑选京军精锐分十团营操练,又遣兵出关屯守,边境得以安宁。当时朝务繁杂,于谦独运征调,合乎机宜。其号令明审,令行政达。他忧国忘身,口不言功,平素俭约,居所仅能遮蔽风雨。但因个性刚直,招致众人忌恨。天顺元年(1457年),英宗复辟,于谦含冤遇害。明宪宗时,于谦被复官赐祭,弘治二年(1489年),追谥“肃愍”。明神宗时,改谥“忠肃”。有《于忠肃集》传世。《明史》称赞其“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他与岳飞、张煌言并称“西湖三杰”。人往往是在行走的过程中慢慢的改变了自己的初心,那份年少时许下的梦想,那份一直以来奉为圭臬的原则,初心不改,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很相信每一个初次站上讲台的人都有这样一份紧张,一份对讲台的敬畏之心,但是在行进的过程中,我们是否慢慢的忘记了这份初心呢?玄奘十一岁时,跟随他的二兄,已出家的长捷法师进入洛阳净土寺修学佛法,不久便熟习了《法华经》、《维摩经》。隋大业四年(公元608年),大理寺卿郑善果奉旨到洛阳度僧,年仅十三岁的玄奘闻讯前往,素有“知士之鉴”的郑善果问年幼的玄奘是否想想出家,玄奘说是,郑善果又问他为何出家,玄奘回答说:“意欲远绍如来,近光遗法。”这就是玄奘从小立下的志向,在有生之年,玄奘迎接了一系列的挑战,无论是在求取佛法之时的艰辛如斯,还是回到长安之后的翻译作品。一直到去世前的二十七天,他才搁下手中的译笔,诚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十九年里,玄奘带领弟子共译出佛经论75部1335卷,计1300万言,改变了中国之后一千多年的佛教历史。我相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玄奘一定又看到了那个十一岁的翩翩少年。回首往昔,他用一生做到了自己在11岁时许下的信念“远绍如来,近光遗法”,无论经历怎样的挫折,怎样的挑战,然初心不改,无论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虽时光已暮,人生不会再来,然后,即使生命重来一回,他仍然会做出如此的选择。作为一名站在讲台上的人,更应该时时反省自己,提醒自己,即使走的很远,即使已经名扬四海,也应该保持一颗谦卑的心,才不负师者的名号。因为所有的人,无论多么有才学,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走出半生,归来时我们仍可以是翩翩少年。《清白之年》是由朴树作词作曲,朴树、Cass Love编曲,朴树演唱的一首歌曲。该曲收录于朴树在2017年发行的专辑《猎户星座》中的一首歌曲 ,从中看到了朴树“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人生态度。该歌曲励志感人,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