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头条』宋伟光专栏丨翡冷翠国立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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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冷翠国立美术馆
站在米开朗基罗广场上，翡冷翠的辉煌尽收眼底。这要感谢徐志摩为这所艺术之城,所译的这非常贴切、极富诗意的名字，这远比译名“弗洛伦撒”要有意境。远远望见圣十字教堂、百花教堂,这些高低参差的古建筑，于远山近树的环抱中，散发出古老的芬芳。
走下阶梯，穿过雅诺河这条浇灌过文艺复兴之土的河流，便真正地游走于文艺复兴的心脏---翡城的大街小巷之中了。走过一条条铺着方跺石的古老小巷，眼前忽见一座极其宏伟的教堂，急切近前，方知,这便是刚才远远看到的圣十字教堂，这座教堂属哥特建筑，由阿莫尔福·迪坎比奥于1294年设计建造。内有米开朗基罗、但丁、伽利略、马基维斯、罗吉尼的墓。教堂的正外立面,八棱列柱，列柱上起弓着大跨度的双沿尖顶连拱。教堂坐落在翡冷翠最古老的广场上，它旁边的,用砖砌成的修道院和帕兹家族的礼拜堂,带有中世纪建筑的味道。这几处建筑所构成的空间，可称为是翡冷翠文艺复兴建筑的缩影。
翡冷翠
穿过圣十字教堂,走进了一个小巷子，不几步便可看见,在巷子的右边,有一处用小石块垒成的塔楼，这就是但丁的故居，它位于翡冷翠中心的圣玛格丽塔路1号。其实,说起文艺复兴,当从但丁说起，他的《神曲》是以方言写成的，而没有运用中世纪的官方语言拉丁文，具有人文主义思想。恩格斯曾评价但丁：“封建的中世纪的终结和现代资本主义纪元的开端，是以一位大人物为标志的，这位人物就是意大利的但丁，他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
圣母之花大教堂
由于时间有限，未能入内观瞻，也算是一件遗憾的事。走过但丁故居,转眼间又见一处大教堂，它塔楼高危，遥遥云天，气势宏大的让你头晕目眩。它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第一座伟大建筑“圣母之花大教堂”。1295年意大利建筑师阿尔诺沃·迪卡姆比奥,在原来的佛罗蒂诺教堂的基址上设计了这所大教堂，它历时200余年才终告完成。大教堂的外立面由三种石材镶贴，在以牙白色为主调的色彩布局中，间以亚红和墨绿。这些带有颜色的大理石分别装饰在建筑的上楣、中楣和窗框等处，这三种颜色所占据的比例大约是8﹕1﹕1。从色彩上讲,这种布局使主调牙白色,因对比而增强了明度，因而，这种对建筑色彩的设计,打破了以往教堂建筑色彩单一的刻板，使得整个建筑在庄严中含有温馨的甜美，具有把人的灵魂,引向天国快乐之宗教功能。
圣母之花大教堂大门
大教堂在高低凹凸的造型中转移迂回、蔓延辐射，面对着繁密的雕刻,所构成的神话般的景象，我只得串用一句唐诗来形容此景之绚烂：“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才知曾有闻”。说到圣母之花大教堂，还需说到一位对意大利文艺复兴,起到极为重要作用的美第奇家族中的乔凡尼·美第奇。乔凡尼是这个家族第一位赞助艺术的人，是这位大银行家,委任杰出的建筑师布鲁内莱斯基修建了这所伟大的建筑。这座神话般的教堂在样式上、结构上、色彩装饰上突破了欧洲以往的教堂建筑样式，它影响了建筑史、美术史，贡布里希在所著《艺术的故事》中谈到了它。
圣母之花大教堂大门上的浮雕
在圣母大教堂前观瞻了一会，来到了文艺复兴的腹地——美第奇家族的宫殿，现为市政厅的维其奥宫。这是一座用石块垒成的古堡式建筑，它特有的哥特式三叶拱窗,向我们证明着它来自中世纪的身份。维其奥宫中世纪的塔楼上,还依旧在飘扬着美第奇家族金底红球族徽，这个红球是药丸的象征图案，因为美第奇家族的先祖是药剂师，“医生”这个词在意大利语中叫做medico,所以,“美第奇”应该做“医生”解释。在维其奥宫广场上有一尊高大的青铜骑马雕像，这就是代表美第奇银行,接管教皇财政的美第奇家族乔凡尼的长子科西莫。1432年科西莫在佛罗伦萨建立了僭主政治，成为一位无冕之王。
维其奥宫内的拱廊
维其奥宫的天花
维其奥宫的壁画
美氏家族拥有巨大的财富，但他们的伟大之处,在于没有使财富成为自我堕落与腐败的温床，而是以财富影响了政治和文化。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和手工业作坊得到发展，形成了意大利立足经济基础的艺术产业。文艺复兴所产生的文化巨匠都与这个家族有着深切的关系，如马萨乔、多纳太罗，波提切利，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提香等。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如果没有美氏家族，它的辉煌可能会大逊其色。与维其奥宫紧连的是乌菲兹美术馆，参观这个美术馆是来翡冷翠的重要内容之一，但在这里排队买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使等上2个多小时恐怕也轮不到我，这种情况虽使我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我趁时游览翡冷翠的大好机会吗？
与米开朗基罗同出一辙的雕塑小稿之一
我首先发现了达芬奇故居，接着逛了几家小商店。之后来到一座珍藏着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雕塑艺术的翡冷翠国立博物馆。在这里,我看到了NiccoloPericoli detto il Tribolo(1497-1558)这位与米开朗基罗同时代的意大利雕塑家,所做的与米开朗基罗的作品《晨》《暮》《昼》《夜》同出一辙的雕塑小稿。这位雕塑家很可能是参与米开朗基罗工作的人。更有意义的是见到了样式主义雕塑作品。16世纪20年代,样式主义在意大利产生，这种风格持续到16世纪末。产生其缘由还得从米开朗基罗说起，以米开朗基罗为代表的文艺复兴的雕塑家，认为他们的雕塑艺术已经超越了古希腊和古罗马，认为已经解决了雕塑在表现自然时所遇到的所有问题。米开朗基罗的后期作品表现的人体越来越复杂，他们创造的伟大艺术使得之后的艺术家难以逾越。米开朗基罗极大地影响了一些新的艺术家，他们竭力地模仿他的手法，但这些年轻的艺术家往往是模其形而忘其质，但有意思的是他们的这种对形的夸张，强调细节的修饰，突出个性的表现，反对理性、典雅、优美的原则，强调想像等等，却形成了自己的语言方式。样式主义雕塑与文艺复兴盛期的雕塑的不同之处是，样式主义雕塑照顾到了多个视角，使观者可以从全视角观赏雕塑，追求造型的外轮廓在不同角度的视觉流畅性，它较之之前的雕塑更加注意其空间性，我认为样式主义更加注意雕塑的视觉性。展馆中有一件乔凡尼·达·波洛尼亚（Giovaaida Bologna 1529-1608）的青铜雕塑《墨丘利》， 这件作品刻画了奥林匹斯诸神和宙斯的使者墨丘利，正在奔跑之状。整个身体呈前倾之势，仅以几个脚趾来连接脚趾之下的,象征南风的面具口中喷出的气体，这种精心的平衡设计,使得雕塑的重心支立于几个面积很小的“点”中。因而，此作充满了动势，破空疾飞，甚为优美。波洛尼亚是继米开朗基罗之后的意大利最为重要的雕塑家之一，他是米开朗基罗的学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他的雕塑风格似乎是巴洛克艺术的前奏，而这一点正是我们的美术史所忽略的。
与米开朗基罗同出一辙的雕塑小稿之二
走出翡冷翠国立博物馆这座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进入了维其奥宫内。这所宫殿以拱廊为建筑内结构，疏朗的大厅虽历经700余年，却依然散射出难以退却的光芒。墙上的壁画在风蚀的岁月中,平添了一种特有的吸纳之气，她的气息幽古辉煌。拱柱的柱头是科林特式柱饰，拱柱上的浮雕小爱神,在花枝缠蔓中露出天使的微笑。柱子上半部分是均等排布的金底浮雕花枝图案，这种构图很具有装饰性，也与欧洲的古老丝绸图案有几分相像。寻思起来,这种装饰风格颇有些捷克花边刺绣和奥地利装饰图案之风。当得知这个大厅曾是美第奇家族的一位人物迎娶奥地利公主的地方，我暗暗为我的知识储备而得意！
大厅宏阔，中显天井，少不了的是一处古雅的喷泉，独自地在那儿静静地喷散着滟淡的水光。因宫殿很大，难以遍览，穿过天井，又被一堆堆的宫殿所围包。好不容易从巷口窜出，一处处繁闹无比的意大利式市场和街道,忽地呈现在了面前。见一小广场中有处像演说厅一样的拱廊建筑，之内一袭皮具盈盈满架，其中有几位深目浓髯的阿拉伯顾客在弓腰挑选，其间又有几位身着长裾的南亚人来回穿梭。这情形使人自然地联想起了文艺复兴初期,意大利那种与东方贸易时的画面，这实在是很有点意思。意大利的皮具业非常发达，名牌累累，说起它的皮具，这可与战争有关，最早皮革是用来制作铠甲的，皮制的战甲独有的韧性，在冷兵器时代短兵相接的厮杀中对将士们起到了很好的防护作用。
在翡冷翠的大街小巷中串溜,不觉已过了几个小时，当奔至乌菲兹美术馆时，恰好是人流渐少的时候。
宋伟光
艺术史论家，著名文化学者、教授。中国文化产业促进会文化遗产委员会会长。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雕塑专业委员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