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孤独的人在阴影里,如何能自我救赎

“我们家破产了。”

王寻坐在星巴克平静的喝着咖啡,仿佛破产的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那咱们的婚约取消吧,你慢慢喝,我先走了。”那人就这样把王寻扔在那儿,一点不拖泥带水。

王寻随意的扭头看了看门口,转而继续喝着手里的咖啡,看不出悲喜。

几个月前,海城最大的企业王氏集团被人举报经营违法项目,三个月的调查期结束,公司倒闭,查封股东所有财产。王寻的父母怕承担法律责任,连夜出逃去了国外,留下二十三岁的王寻自生自灭。

警察和记者来了一波又一波,警察试图从王寻嘴里得知她父母的下落,记者想弄点独家新闻赚流量,全都无功而返。

退完婚的王寻无家可归,漫无目的的拖沓在大马路上,昏黄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成长长一条,脚边枯黄的落叶打着转催她赶紧走。

看了看手机通讯录,没找到一个人肯收留她,无奈只能回去那个被警察记者包围的出租屋。王寻长吸一口气,一节一节的数着楼梯上了七楼,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还是第一次住没有电梯,没有物业,楼道黑得像地狱的地方。

掏出钥匙开门,一开灯,屋子正中间的人将她吓下了一跳,放在开关上的手不知所措。

那人气冲冲先开口了:“我说你个小姑娘,怎么穷成这德行,费劲巴拉上来,结果除了一些破衣服毛线都没有。”

这年头,小偷还挺猖狂,不赶紧跑还敢在这跟正主发脾气。王寻强装镇静:“你赶紧走,否则我报警了。”

那小偷坐在凳子上定定的说:“你不会报警的。”

被警察烦了这么多天,王寻确实不想再看见警察,即使自己有危险。

“你要留下来帮我打扫卫生吗?”

小偷气极反笑:“大名鼎鼎的王氏集团独女,没想到却落得今天的地步,本来还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想到连个蚊子肉都没有。”说完站起来大摇大摆从门口走出去。

王寻赶紧将门反锁,靠着门瘫坐在地上,望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抽泣,可能觉得不尽兴,她将灯关了嚎啕大哭,憋在心里的恐惧和委屈终于倾泻出来,楼道的声控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哭完之后顾不得仔细思考小偷是如何进来,将满床的衣服随便往地上一推就一头栽进去。

昨晚没拉窗帘,刺眼的阳光正好落在王寻的脸上,她皱着眉起来,肚子饿的咕咕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将耳朵贴上去,确认没有声音才开门出去。

以前坚持不懈的记者和警察一个没来,大概是觉得她着实没有挖掘价值。

到楼下要了一份七块钱的拉面,狼吞虎咽。

“呦,王家大小姐还能吃这种东西呢?”

王寻抬头一看,握紧筷子,将翘着的脚放在地上:“你昨天都看到了,我没值钱的东西。”

那人自顾自在她对面坐下,要了一碗同样的面,光天化日晾他也不敢做什么。

“我叫赵木文,主业侦探,副业开锁的,交个朋友呗。”

王寻把筷子放下,抬腿就走,“赵木文,可惜这个名字了。”

赵木文低头看着碗里的面,开口道:“王寻,女,二十三,富家千金,被人举报后破产,无业。”

王寻没理他,继续往外走。

“我知道是谁举报的。”

“谁?”王寻重新坐回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寻明显身子一僵:“我自己举报自己父母?你在说笑话吗?”

赵木文抬头盯着她的眼睛:“王广生听说过吗?”

“你想干什么?”

赵木文吃完最后一根拉面,“跟我合作,我可以把他的行踪告诉你。”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我缺个陪我吃饭的,一个人太孤独。”

王寻想了想,反正她一无所有,“成交。”

赵木文带着她合租了个两室一厅,他早出晚归,王寻除了陪他吃晚饭,其他时间自由支配。

因为父母的影响,整个海城没有一家公司录用她,从前那些人对她多热情,现在就多冷淡。

当初和她退婚的顾申和郭氏千金订婚的消息传遍全程,一群人为送句祝福挤破了脑袋。

赵子文回来问她想不想报复,她摇摇头,本来就不喜欢,哪有什么立场报复。

“都一个月了,什么时候告诉我王广生的下落。”王寻照常陪他吃饭,终于沉不住气问出口。

“等我高兴的时候。”

王寻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你耍我。”

赵木文掏出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拍摄于两天前。

“明天我要去他们订婚宴,你陪我,不是商量,是通知,记得打扮的好看点。”

一个海城的贵人圈总共就那么几个人,都是王寻的旧相识,明天这场宴会是自取其辱,是王寻自己主动将脸捧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踩,可想到照片里的人,她只能咬牙放下脸面。

王寻找出自己珍藏的淡蓝色裙子,欲漏还羞,恰到好处,将头发披散开,重新变回之前的那个自己。

“不错,还是那么漂亮。一会儿就等着看好戏吧。”赵木文投来欣赏的目光,拿着请柬大摇大摆走进宴会厅。

远处一个中年男子过来打招呼:“少爷,一切安好,玩的开心。”

赵木文举起酒杯,和王寻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当然。”

王寻看不懂他们的哑谜,也没兴趣知道,那名中年男子并没将王寻放在眼里,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自己果然已经成了过街老鼠。

一些跳梁小丑为了捧顾申的臭脚,时不时过来故意羞辱,赵木文只是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并不帮她解围,直到一杯红酒扑面而来,赵木文眼疾手快用自己的西服替王寻挡下。

“谢谢,连累你了。”王寻落寞的看着赵木文的胸口,毫无生气的道谢。

“这就是这群所谓贵人的嘴脸,趋炎附势,你上去了,就跟哈巴狗一样逗你开心,你掉下来了,就毫不犹豫的痛打落水狗哄新的主人开心。风水轮流转,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你好像很懂他们的样子。”

赵木文露出藏不住的阴狠眼神,“我当然懂。”

顾申笑意盎然地过来打招呼:“木文,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介绍下,我的未婚妻,郭恬歆,这位是你的女朋友?臭小子,终于肯交女朋友了。”

赵木文换上职业微笑,“你的订婚宴,我怎么会不来,是吧兄弟。这是我女朋友,王寻。”

王寻躲无可躲,转过来机械的打招呼,心里却在想着赵木文那句“兄弟”,难不成是顾申派他来看着自己,担心自己坏了他的姻缘吗?

不对,顾申绝不会知道王广生的事,赵木文不会是他的人,难道只是巧合吗?

顾申看到王寻,黑着脸带着未婚妻走了。

“你们是朋友?”

“不是,我们是‘兄弟’。”

“呵呵,你是怕我缠着他才替他来看着我的吗?”王寻心不在焉,没听出赵木文口中的“兄弟”另有它意,拎起包就往外走。

赵木文并没追上去,对他来说,接下来的事情更重要。

王寻看没人追出来有些失落,回到住处,想着干脆就谁也不管了,去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反正王广生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却发现自己连张火车票都买不起,人穷志短,只能寄人篱下。

过了几个小时赵木文回来了,看王寻还在舒了一口气:“明早送你个礼物,晚安。”

“不必了,借我点钱,放我走吧,我想重新开始,王广生只要好好地,我不想知道他在哪了。”

“既然答应了我,我不会放你走的,你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老实在我身边呆着,时机成熟我会让你走的。”

第二天一早,顾申和郭恬歆各自出轨的艳照登上了当地的头版头条,两大家族也反目成仇,婚事作罢,公司的股价几乎跌停,损失惨重。

“怎么样,还满意吗?”

王寻想到赵木文昨天说的好戏,心里咯噔一下,“是你做的?”

“还算漂亮吧,兄弟订婚,我怎么能不送个大礼呢。”赵木文温柔的盯着王寻,活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眼前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兴许当初答应他是个错误。

“为了钱出卖兄弟,你还真冷血。”

赵木文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居高临下,“我不为钱,况且,有些人为了一个男人出卖亲生父母,比我更冷血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会听懂的。”

顾家虽大伤元气,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很快查到赵木文身上。

顾申的父亲顾鸿振将赵木文和王寻抓来质问,“谁指使你接近我儿子的?”

赵木文被绑在椅子上,昂着头问他:“老东西,你仔细看看我,看我到底是谁!”

顾鸿振早就留意到这人像一个故人,只是不肯相信,也不愿提起。

王寻在一旁默不作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要三天不回家,顾鸿振贪图他人财产,杀妻杀子的新闻马上就会成为头条。”

顾鸿振脸色一变,惊出一身冷汗,抓着赵木文的衣领颤抖着说,“不,不,这不可能,她死了,她死了,我亲眼看着她咽气的,你到底是谁,跟她是什么关系?”

赵木文恶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后来她被路过的人救了,差一点,只差一点我们母子就都死了。”

“都是因为你,你贪恋权势,贪恋她的钱财,现在你的报应来了,这都是你的报应。这么多年我终于搜集到了你犯罪的证据,你去死吧!”说完哈哈大笑,细看却发现他脸上带着泪。

顾鸿振跌坐在地上,不敢看赵木文的眼睛,“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毕竟我也是你的父亲啊,我将我的家产都交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可不可以。”

赵木文冷笑一声“你不配,我要你以命抵命,你就下去好好给我母亲赔罪吧。奥不,你们碰不到,她在天堂,而你去的是地狱。”

顾鸿振踉跄着站起来,“你以为今天你们能走出这个门吗?既然你想鱼死网破,那就别怪我不仁了。”说完掏出一把刀抵在王寻脖子上,“我知道她是谁,王广生的亲生女儿王莉莉,别来无恙啊。”

王寻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要说,王广生是我多年前的兄弟,你信吗?你不认识你顾叔叔,你顾叔叔可是忘不了你手背上的那块胎记,否则就凭你,凭什么能跟我们定亲。”

王寻转头盯着赵木文,“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赵木文没有否认,“王广生当年也是帮凶,只不过后来不忍心又把我妈妈送去了医院,好在我妈命大,不仅没死,还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善良,舍不得我再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一直隐忍。”

“可我不是那么轻易能放过的,任何伤害我们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顾鸿振气急败坏,“王广生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狼心狗肺。”

外面突然想起警笛声,顾鸿振彻底败了,被判死刑。

王寻回到出租屋,“你的目的达成了,现在咱们的交易结束了吧。”

赵木文一遍遍抚摸着自己母亲的照片,“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去帮我买蛋糕遭遇车祸,警察让我去认尸,对方财大势大,给了钱了事。我只记得那只无数次牵着我长大的手血肉模糊,我哭着让她起来,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我也在她的遗物里知道了一切。”

“后来我靠着助学金念完了大学,拼命学习,拼命挣钱,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和达官贵人结交,终于查到那辆车,是你父亲的。”赵木文锤着桌子喊道。

“你以为你找证据为什么那么容易,难道你以为你一个养女能让他们百分百信任吗?从他们被举报那天,就已经怀疑你知道真相了,否则你也不会一个人留在国内。”

王寻挑眉,“你是说,你早就盯上我了?”

“没错,我查到你的身世,就决定帮你一把,王广生带着你四处谋生时被你养母所遇,发现你竟和她去世的女儿一模一样,一心想着是她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协商不成,便杀父夺子,没成想正好碰上我,你说是不是缘分,他救了我们一次,我救了他一次。”

赵木文将自己母亲的照片收起来,“你想为王广生报仇,而我想为我母亲报仇。只不过你比我幸运,我母亲再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那你后来找上我是为什么?”王寻被戳穿一切,便也不再假装。

赵木文并没有回答,只丢出一个地址,“去找他吧,换个地方好好生活,再见。”

王寻望着赵木文的背影,不由一阵心慌,“赵木文,”

赵木文停住,并没回头,“以后没有我逼你陪我吃饭,你应该很开心。”

赵木文走了,独剩王寻一个人食不知味。

王寻拿出赵木文给自己的手机,发出注销前的最后一条消息:感谢你给我饭吃,希望我们都能走出阴影,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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