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军】门外之乾坤
文/风清云淡
母亲住的地方是小区门面房，因为不甚繁华，便成了民居，出门便是大道，打开门，一应儿行人车马尽收眼帘。道路前一条小河，河宽不足十米，两岸是一溜儿垂柳，春暖花开之时，两岸垂柳依依，清风习习，柳叶在风中摇弋、轻摆，仿佛青春少女在轻歌曼舞。闲暇之时，我便陪母亲坐在客厅，沏上一壸香茗，悠哉欣赏门外的风景和过客，那惬意时不时想起几首古诗来形容。娉婷小苑中，婀娜曲池东。朝佩皆垂地，仙衣尽带风......碧玉妆成一树青，万条垂下绿丝绦.....
此刻，我正坐在母亲家的客厅里，正对面还有一座小桥，透过一层纱门，南来北往的车辆行人尽入我的视线。门外的世界由安静变得嘈杂，两个小商贩停在了门外的树荫下，正好桥的边上。
一个卖烧羊肉的，三轮车上放着几个大桶，他一直在菜市场路边上的，每每经过那里，总看到桶里放着羊汤，羊头羊肉，一边给客人切着羊肉，一边做着广告:保证你吃一次还想着下一次。纯正小山羊，香而不腻......所以，他生意很是不错。此时，这位大概五十左右的中年人，正气啍哼地骂着:”不让在那里卖了，一帮土匪”。
“创建卫生城，你不看，有门市的都缩在屋里头，不让往外摆了"。跟他一同过来的是一个开机动三轮卖西瓜的，车上还有大半车，看来没卖出多少，他比卖羊肉的稍年轻些。
“等他们走了再去，他娘的，总不能不下班吧"。卖羊肉的嘴里骂骂咧咧，外面骄阳似火，头顶上的知了不厌其烦地叫着，叫得让人心堵，他不时拿下搭在肩头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
"有本事做大了，租间门面房，也不用这样被撵来撵去”。卖西瓜的不怕，今天卖不完还有明天，反正西瓜一时不会坏掉，所以他不急不躁，还在调侃。
"咳!我不是没租过，费用太大，不赚钱"。卖羊肉的掏出烟递给对方，然后热烈的聊起来。
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古人相见，抱拳作揖，谦卑礼让，那时候地广人稀，在街头乡间难得一见，偶遇便自是亲切。如今，摩肩接踵的人挥袖成云，稍不注意难免相碰，涵养的，微笑道一声对不起。火爆的，免不了一场撕逼大战。这两位，敬支烟就是相识了，没准拉着拉着竟是老亲戚呢，思索这些许事，总是晦涩的不着边际。我站起来，豪饮一杯，也不那么做作慢慢啜着细品了，其实，对茶文化我也不甚了了，只是觉得有益身心，有益健康，听那些所谓的专家在那里瞎掰罢了。自己既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富家太太，只是一个靠工资生活、经常因琐事多捉襟见肘的小女人，却总梦想着有一个贵妇的精致生活，出入高档酒店，接交上层人士，吟酒听泉，挥金如土，从容高雅，还要仪态万方......
门外男女交织的声浪断了我的黄梁。两个中年妇人在买西瓜，讨价还价，其实，今年的西瓜价格异常低，这是往年不曾有过的，瓜农们肯定是赔钱的。
"五毛钱，个个甜、挂沙"。卖西瓜的托着一个瓜，嘣嘣敲着。
"那边卖四毛，你要的贵"。
“四毛五，要就要，不要拉倒”。
“行行，黄河滩上的瓜甜，不能光比价格"。卖羊肉的帮腔。
两妇人相互叽咕了几句，“要两个吧，不熟了退你”。成交，于是，挑，拣，拍。
“瓜也要长得周正的才好吃，不要那歪三扭四的"。一妇人好象很在行。
"是，和人一样，都要长得好看的”。这时候，买卖双方达成了共识，其乐融融。
正热闹着，又有两辆三轮车停在了树荫下，夏凉立时被他们占满。
“城管又来了"。来的年轻小媳妇尖叫着，她车子上面放了几篓桃子。
“你说这庄稼人，有多不容易，卖点自己地里种的，还撵得鸡飞狗跳“。一老年妇女拉了半车嫩玉米，她满脸的愁容，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皱纹，黑而亮，她一边拾掇着玉米棒，一边自言自语。
"等一会吧，快下班了，他们就不来了"。几个商贩聚集在一起，他们不再恐惧，彼此好象有了堡垒和依靠。
这门外的世界，活的滋味，生的意义，全在那里了。这辽阔的黄土地上，多少瓜果蔬菜、美味美食里流淌着他们的汗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他们身上不曾有过多的改变。每一颗米，每一粒豆，倾注了他们多少心血，延续了我们多少生命，这期间所费的周折，所经历的苦难，没有人会想到，会理解。他们不过是想多一黍米，多一只果，多一份钱，慢慢攒着，累积着，盖房、娶媳、嫁女、生存......
一辆奔驰梅赛德斯，停在门外，霸气壮观，一年轻司机鸣着笛，头伸出车外，大声呵责:“这是你们待的地方么?让让"。小贩们慌慌四散，车子一声长鸣，呼啸而去。
嗨!这豪车，这秉性......
我们活着是要有信仰的，我儿时的信仰是实现共产主义，我都年过半百了，马上要退休了，共产主义还没实现，我也没精力奋斗了，我想成为贵妇的希望也破灭了。看看这门外的世界，再看看自已身上价格还算可以的鞋袜衣裙，茶几上散发着清香的西湖龙井，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贵妇了。
我曾经揶揄女儿这一代没有信仰，既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也没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雄心壮志。玩世不恭，追求享乐。女儿听了，哈哈大笑，振振有词:我们冬寒抱冰，夏热握火，寒窗苦读十几年，走向社会，大部分还不是在这格子间里奋斗挣扎，苦思冥想如何做好自已的工作，任劳任怨的加班加点，不敢有丝亳懈怠，累死累活地赚那点薪水，刚够自己吃穿用，不敢有更高的奢望，但总得有一套属于自已的小房吧，可是我们要奋斗多少年才能赚够房款,这水深火热的现实让我们压力山大!你还要我胸怀全球，放眼世界?世界给我什么了?饶了我吧，我连你都还没孝敬呢!我无力反驳，只好在心里弱弱地骂了一句:你妈妈的，小妮!
门外，有了片刻的寂静，小贩们大概又回到市场边碰运气去了。我仍然坐在腾椅上品茶，味道似乎已经变淡，该倒掉换新的了。门外的一切，你看见的，你看不见的，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有形的，无形的，都在这个世界里上演着，并且不停不断地向前发展着，一切都是未可知的，你也不必完全要想明白，热烈也罢，激情也罢，愤怒也罢，你明白了也是枉然。且罢，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吧!
【作者简介】刘亚军，山东省阳谷县科局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