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记忆

闲着没事，整理整理书房。

桌上的书东一本西一本的，打开的笔记本上记着一些临时想到的句子，几只笔很随意地横躺在一边。

我不是一个喜欢收拾的人，用的东西随手一放，再用时，倒也能很快地找到。真要是有人帮我收拾整齐了，要找的东西可能会一时半会找不到。

家里人知道我的习惯，书房里就让我这样“自由”。

窗台上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很不起眼。我拿起来，擦了擦，中间一处花生米大的凸出，晶亮晶亮的，闪着蓝幽幽的光。

这是我捡来的“宝贝”，一块带有蓝宝石的原石。

昌乐这地方出产蓝宝石，品质好，早已名扬天下。我到这里来工作，一些朋友还开玩笑，去了那里，别忘了带些蓝宝石回来。就好像这里遍地都是蓝宝石似的。

和昌乐的朋友说起来，他们却说，以前真的就是那样，到处都是。

怕我不信，有人讲了一个故事。

有个外乡人来到方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于是抬起脚狠狠地踢了一下，石头骨碌碌滚到一边，太阳下闪着一种诱人的蓝光。他心里一惊，赶紧捡起来，对着太阳看，晶莹剔透，是块上好的蓝宝石。

他很高兴，知道这里出宝石，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碰上了，真是老天有眼。

他高高兴兴地往前走，突然，一户人家的狗看到了生人，汪汪叫着冲了过来。他赶紧一弯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要打狗。还没扔出去，眼前的蓝光是那么晃眼。他举到眼前看，又是一块宝石。

他高兴了，跺着脚，把狗赶跑了。

走到村外，有些内急，找了一处僻静地方。完事了，摸起一块石头要擦屁股，没有想到，看了一眼，又是一块宝石。

朋友说完了，我们听得哈哈大笑。

故事虽然有些不雅，但也足以能说明当时的宝石确是非常得多。

流传较多的，是当地一些放羊的老人，经常会在雨后的山岭上，拣到一种棱角分明、坚硬无比、深蓝色的明亮的石头，他们用它去蹭火镰打火、点烟，并叫它为“蓝火石”。一直到后来有专家来了，意外地发现他们拴在烟荷包上的蓝火石竟然很像蓝宝石，赶紧进行了科学鉴定，才知道了它的价值。

县城以南四十里，有处规模很大的火山群，而那里正是出蓝宝石的地方。

开发出来的火山口，一根根柱状的石头，呈辐射状，向上收敛，向下散开，展示着当年火山喷发时的样子，场面极为壮观。

县里搞开发保护，沿山环几个火山口修了一条小路，起了一个很让人联想的名字：寻宝路。小路是用破碎的火山石铺的，坑坑洼洼，曲里拐弯的伸向远处，让人有一些神秘的感觉。

沿着小路一直向前走，你能走到火山口的里面，可以亲手摸摸那些远古的东西，感受一番火山爆发时的震撼。

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在乱石堆里找到带宝石的原石。

我的这块，就是在那里捡回来的。

但是，当地的人告诉我，这些是些等级较低的，真正好的，应该去宝石城。

母亲过生日，送给母亲一枚小小的蓝宝石戒指。蓝汪汪的一滴，像雨洗过的天，光润纯静。

母亲说，我这么大年纪了，戴这些东西做什么？

可是，谁说年纪大了就不能戴了呢。

这些年，母亲一直照顾生病的父亲，自己也浑身不舒服，有时腿疼得路都不敢走。有天我回家，母亲跪在茶几边看电视。看到我回来，就想站起来。可是起了一下，又跪了下去，差点坐在地上。

她说，那样腿疼得可以差一些。

和母亲看过一些地方，用了一些方法，效果终是不好。

母亲总说，人老了，治不好了。

我听了，心里总是酸酸的。

父亲去世后，想让母亲跟我过来这边，她总是答应得好好的，临走了，又变卦，怎么劝也不听。

她总说，去干什么，你上班走了，我自己在家，哪里也去不了，闷得慌，还是在这边自由。

也只能由她。

疫情期间，我封闭在单位里，母亲和妻来看我，给我带来了饺子。隔着栅栏，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她又一个劲地嘱咐我注意身体。

微微的风吹着母亲满头的白发，亮亮的晃眼。

栅栏上，一架蔷薇开得灿烂。

有人说蓝宝石象征着慈爱，这汪蓝蓝的清亮真像母亲的心一样，纯明而又丰富。

我来这边很多年了，渐渐地融入到小城的生活里。傍晚时，沿着小区外边的大街散步，喜欢看路边宝石形状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映着高大的法桐树的影子。路边的空场上，广场舞已经开始了。

小城的日子，平静，充实，那些朴素的传说和着那抹诱人的蓝，丰富了人们的日子，见证着过去，也见证着明天。

那抹蓝，是小城透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