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光华彩 学帜史魂——《鄂学灵光杨守敬》序

谢世金盛邀,嘱为大著作序。获得与先贤再次亲近的机缘,当不胜荣幸之至。

   然而,面对杨公4000余万言、83种的“著作等身”,八二老朽即使倾余生全副精力,也无法读完、读懂、读透,又何谈为“杨传”作序呢?
    推之未能,却之不恭,于是凭着对杨公仰慕感佩之诚,斗胆“弄斧班门”了。        此前读过世金的《杨守敬文化读本》《〈杨守敬集〉概览》等,皆属“杨学研讨”系列。“读本”二字,推想意在追求教科书式的标高,与其杏坛生涯严谨学风正相契合。如今面对这50余万字的又一部书稿,一样感受着“读本”的品质与氛围。 
    开宗明义,“鄂学灵光”为传记主旨之所在。将杨氏人生历程、著述成就、文化传承铺扬生发,层层推进,呈覆盖式构架;将其“高山”“景行”,推崇到“仰止”“行止”的至境。虽未明标为“传”,不无谦逊之意,然“传记”特色依然显豁:记实为基,以记带论;记论结合,论记互证。可谓“普及型提高”、“提高型普及”的样本。
     民国初,北洋政府曾设馆主导编修中国历史上最后一部纪传体史书——《清史稿》,计11帝、276年、536卷,由于编撰人员混杂,体例不一,繁简失当,年月、事实、人名、地名错讹不少,“有疾而终”终未定稿。然而《文苑传》中,将武昌张裕钊与宜都杨守敬“正史”合传,却是臧否得宜、切中肯綮的。《清史稿》总纂缪荃孙亲自执笔,以160字概述,不无“吝啬”之嫌,却将“其学通博……文如其人”定格为“鄂学灵光”,不能不说是缪氏的慧眼识珠,杨公的实至名归。因而傅氏新著,亦可视为《清史稿》“杨传”的现代版、扩充版,《邻苏年谱》的诠释本、细化本。对上世纪90年代告成的13册、1700万字的《杨守敬集》,作了新世纪观照;亦为即将隆重推出的40 余卷、2000余万言的《荆楚文库·杨守敬集》,演练了前奏曲。
(一)
   集舆地、版本、目录、金石、小学、经学、辑佚、书法、藏书、方志、教育诸家于一身的杨公,不愧为学界“全能型”旗手。其首功,当推“舆地学”即历史地理学,几涉传统地理学的各个方面,杨亦由此成为中国历史地理学标志性人物。
    其最高峰,则是杨守敬、熊会贞师生两代倾毕生精力,“开舆地学之新纪元”的《水经注疏》。二位广采博闻,明乎分合,将《水经注》记载的1389条水道详尽考证,征引故实;对清代学者全祖望、戴震等人的校释,细加订正,成为明清以来《水经注》研覈的集大成者。      考杨氏一生治学,孜孜矻矻,专一忘我。一面是学襟开廓,有容乃大,荟萃一览,大开大合;一面则又字察句考,不拒细流,每为一字之确而费尽周详,为一注之稳而大海捞“珍”。乃名副其实的“致广大而尽精微”。
   世金如实记载了杨、熊两代传承“交棒”动情的一幕。“此书不刊行,死不瞑目”,令人联想到“白帝托孤”的往昔;熊氏秉先师遗命,“暝写晨抄”,殚精竭虑。二十余年如一日,“书凡六七校,稿经六次写定”。1936年,日寇咄咄逼人觊觎中国,会贞以七十有七的病体,痛忧《注疏》难于告竣,且无财力刊行,更惧战乱中书稿流失。经一波三折安妥书稿去向后,自裁诀别,成为近代学术史上又一曲唏嘘痛彻的悲歌!
     在中国版本学上,杨氏穷源溯流,补遗纠谬;历辨唐版宋刻,遍识珍善伪赝;胸有丘壑,如数家珍;屡试不爽,卓然不群。
   为改“书道”,倡导碑学,诊治“馆阁”柔媚颓唐之风,守敬身体力行,卓有成效。
    在日期间,与东邻书家朝夕切磋,虽语言不通,却笔谈甚健;作书法演示,自成一派,当场轰动;更有带去的万数千件碑版,让异邦眼界大开。《楷法溯源》《学书迩言》,以及《评碑记》《评帖记》,被日本书界定为指导性书籍,……于是东瀛异邦,猝然刮起一股“杨旋风”。竖立于东京墨田区三围神社的《秦蒙将军之像碑》,即为杨公当年撰文书丹,经百数十载风雨洗礼,仍誉为日本国宝——殊不知,惺吾公1839年生人,正值鸦片战争爆发的前一年。其时仅逾“不惑”,德劭并不年高;身分区区“随员”,更非显赫之辈。居然让素怀“凌弱服强”民族心理的日人折腰膜拜,正凸显杨氏的学术功力与人格魅力。
    杨氏“避乱沪上”,日本弟子水野疏梅千里渡海求师。杨特为他撰写《学书迩言》讲义,于天分、见识、学力之外,提出“增以二要”:“一要品高,品高则下笔妍雅,不落尘俗;一要学富,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杨被尊为“近代日本书道之祖”,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氏一生,嗜书如命,终生坚守。读书、抄书、著书,访书、刻书、印书,论书、赠书、藏书,坐拥书城。25岁赴考,惊见京城书肆琳琅满目,离京时整整一骡车书,满载而归;随员期间,在东京“上自王室秘府,下至寺观,以及士大夫家”,择取国内久佚版本,“每得一书,即略为考其原委,别纸记之”。刊刻《日本访书志》十六卷,计经、史、子、集、佛、道320余种。杨氏“观海堂”藏书,也大半得自日本……世金提示,兼具字典、百科性质的综合性辞书《辞海》,杨学条目1936年版仅两则,1979年版增为六则;2009版“水经注疏”一条,又有所补订。杨氏著作已成为研究中国历史的案头必备书,毛泽东主席披阅《资治通鉴》,明史专家吴晗即推荐杨公编绘的《历代舆地图》……(二)
   放眼往古来今,凡大家脱颖而出异峰突起者,皆有其路径可寻。个中顿挫顺达,曲折沉浮,来龙去脉,是值得体味与探寻的。 
    世金将着力点放在杨公成才的追根寻源上,颇得真谛。从其家世渊源(包括先祖、祖父、父辈的教化传承)、成长环境(包括山川故里、江城商贸、地域文化的潜移默化),进而详叙少时求学的基本功训练、研究性学习、课内外衔接,……细察杨氏履痕,剖析“杨学”成因,给人启示:“偶然”中孕育“必然”,“必然”里包孕“偶然”;从“山穷水尽”到“柳暗花明”,由“人迹罕至”到“下自成蹊”,决非无根无由,空穴来风。世金爬罗剔抉,条分缕析,信息量密集地揭示出:家乡的山山水水、人脉文脉,与守敬一生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环顾宜都古镇,长江清江萦绕,梁山宋山拱护。桑麻满畴,松篁成韵;望衡对宇,欢情自接。悠远的城背溪文化,文化基因得天独厚。新石器时代拙朴陶罐,与杨氏后日研究的金石碑版遥相衔接;“ 夷水千古传巴音”,楚乐编钟叩醒了守敬少年的梦。世金以充足的史料,展示了杨氏享有环境熏陶、家庭濡染而终身受用的“童子功”。
    驻足清江河边的杨守敬故居,青灰小瓦马头墙古朴雅致,清代江南民居明丽清新;遥想守敬当年,亲水而乐,娱目涤尘,翩翩少年,玉树临风。远眺峡江淼淼,近观夷水幽幽;日迷游鱼戏石,夜听月下船歌。诵《水经》之篇什,入“激素飞清”之化境,于是斋名“激素飞清阁”,“记于激素飞清之阁”翩然而至;两部碑帖论著皆以之冠名——童真年代的烙印,如此深深地锲入年轮……
    故里龙窝,当年出土精妙绝伦的楚双夔钟,杨守敬赶往现场,聆听对“楚中重器”的考证评鉴,没承想,正埋下研究金石学的种子;首部金石学著作《望堂金石》以“望堂”冠名,即源自《水经注·江水》中的宜都县西名山,望而祭之故称“望”,山顶阔平名为“堂”。可见山水神韵,对守敬学术灵感的激发……
  《邻苏老人年谱》中,记早年“江水泛涨,街流屋宇无算”。大水过后,杨与好友同游三峡,察看沿途灾情,为三峡分段命名作实地考察,纠正了前人“清江源自长江”的宿见。探求知水治水之道,因而成为杨氏毕生研覈《水经注》的原动力。效屈原“哀民生之多艰”,三峡忧乐长系心头;守敬享誉“三峡第一学人”,也就顺理成章的了。
    方家云,家庭乃人生“第一课堂”,信不虛也。杨氏族脉家风,源远流长,影响所及,皆有迹可寻。追溯上祖,东汉大儒、曾任荆州刺史的杨震,以拒贿“四知金”闻名后世,被公认为杨族的发脉始宗。守敬一生端正清白做人,治学交友与清流亲合,正秉承杨震始祖正气。祖父杨惟一字“诚斋”,兼作商号自省自励;父名有纯字粹然,以“涵养纯粹,品行端方”为圭臬;日后守敬为宗祠题写“一世济民”匾额,亦为立世价值观的宣示。哲人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其自幼养成的“意识”“无意识”乃至行为规范,当是终身不废的又一“童子功”。
     杨守敬四岁时,父亲咯血病逝,两店铺被迫关掉一个;五岁时,店中把玩往来钱币中的古钱,反复摩挲爱不释手,日后竟成泉币专家;十一岁辍学不辍读,从此心系学林,而终身不弃;入中年,米店改纸行交其弟先三打理,自己则全身心投入出版发行事业。甚至少年习商、中年理商,这份特殊的经历,对于他“以商养文”,“以字养学”,生计、著述两全,对于他革去腐儒气息、“冬烘”视野,对于他思想的开放、机遇的把握、事业的拓展,……皆可以找到其有形无形的根由。
   世金还以慷慨篇幅,状写守敬身受先贤师友教化襄助之益。当年张居正在朝告假回江陵,应邀作《宜都县重修儒学记》,提出“化民成俗,其必由学”,寄厚望于宜都后学士子。陶知县在重修县儒学的同时,将白洋驿北山书院迁建其右,更名清江书院;两年后,又兴办义学六所,创置田地店铺等校产甚多。熟读康熙版《宜都县志》的杨守敬,被陶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业绩所激励,皆是其效法的楷模。
   晚清大学士、监利道光进士王柏心,通经史百家之学,有《百柱堂全集》传世。守敬十八岁赴荆州府试,特地前往荆南书院拜王足下,受教十数年。王柏心来宜都讲学,作为师尊莅临杨家,赋诗《出宜都西郭访杨茂才心物》;之后守敬中举,王又赠诗赞其“广心驰浩博,约志猎深微”,并寄予厚望:“养翮如威凤,丹霄总奋飞。”同治末年先生辞世,守敬亲为其墓志铭书丹,亦可以窥见其求师交友的原则与标准。
    “眼净尘空无可扫,水清石瘦便能奇。”——见证了张之洞“能示人廉,能洁己勤,更能率属”的守敬,所撰书联正透溢出他“眼净尘空”“水清石瘦”的做人操守。
    杨氏传奇一生,波诡浪谲,起承转合,蔚成平生美谈。42岁出使日本搜购中国珍稀古籍二十余万卷,46岁车载船运带古籍璧还宗国;50岁黄州筑“邻苏园”藏书,65岁于武昌菊湾起“观海堂”书楼,藏书四十万卷;73岁于武昌起义动荡中,为自己数十万卷藏书悬心吊胆,以致黎元洪都督发布禁令转危为安;其间与家人弟子奔走于东京、黄州、武昌、上海各处,……一部购书藏书辗转史,即是又一部令山河动容的浩歌。世金力图于细微处见精神,使“鄂学灵光”愈加璀璨夺目。
    王临川曰:“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杨守敬正是这样的“罕至”者!独辟蹊径,好走偏锋;拒趋时赶浪,远人云亦云。在常人眼中,杨氏痴迷的学问,也许过于枯燥单调,“无聊”兼“无用”“冷门”一道;归于“小众”“小小众”的“曲高和寡”,距国计民生甚远,跟柴米油盐无涉,地道的“无用之用”。然而他百折不挠,不改初衷,自得其乐,独入洞天。且不论如《湖北江汉水利议》等有关国计民生篇章犹在,更何况精神领域本重多元;从另一个角度看,“无用之用”正是其“最大之大用”。以实用主义的眼光衡人量事,难免不胶柱鼓瑟头撞南墙;况且楷模效应四海“普适”,精神伟力岂可限量?守敬一生不蹈常袭故,步人后尘;独树一帜,卓然独立。世金以丰赡的史料突显杨守敬“另辟蹊径”人生探求的成功之道,而这,正是任何领域探索者不可或缺的品质。
(三)
   荀子有言:“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身处鄂楚僻镇的杨守敬,正是善抓机遇的善者、能者、智者、强者。世金充分展示了杨氏不同时期特别在关键时刻,不乏贵人高人相助相携的史实。
    太平天国战乱,江浙皖三学者避难宜都租住杨宅,携来大量令青年守敬见所未见的珍贵图书;一部六严《舆地图》,成为他迈入历史地理学殿堂的肇始。19岁听谭大勋讲授汪中《述学》,开始接触乾嘉考据之学;20岁与顾文彬“亲炙其光”,较系统地接受金石之学。国学入门,起点甚高;专精为学,至淹通宏博,直接承受着名家名派的雨露滋润……
    三赴省城乡试,有幸结识“武昌先生”张裕钊,从此二人成为“忘年交”。张乃著名学者、文章家、书法家,追随曾国藩为“曾门四弟子”之一。作为同乡学长,裕钊力荐守敬为驻日钦使随员,促成杨氏东瀛四载建功立业;鼓励守敬精研舆地《水经》,特撰书联相赠:“蟠胸武库杜元凯,指掌舆图郦善长”……
   守敬初次赴京会试,遇广东拔贡陈乔森,一次相见而成终生至交;随后又结识了潘孺初、邓铁香,良师益友受惠终身。孺初年长于守敬21岁,初晤即多所切磋;“凡学问流别及作文写字,得其指授为多” 。铁香与守敬年龄相仿,相见恨晚;守敬滞留京城,多住在铁香家……   
   晚清著名外交家兼散文家黎庶昌,两度出任驻日钦使。杨作为黎的随从,合作影刊《古逸丛书》,开创抢救、保存、传播我国珍稀古籍之先河。访日期间,杨结交的日人无论达隐、长幼、尊卑,志趣相投,友情所在,竟成异国知音。因操劳过度献出年轻生命的雕板工人木村嘉平,杨回国前夕还为他作“像赞”:“将以忠信,仅见斯人”;“简册不绝,徽声不泯”……
    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守敬择友,皆为清友、师友、畏友、诤友、挚友,正是其“品高学富”的重要元素。湖广总督张之洞选调杨任两湖书院教习,之后连任勤成、存古学堂总教长;热衷金石之学的两江总督端方,一再邀请守敬去金陵为其藏品鉴定作跋。民国大总统袁世凯敦聘杨守敬为顾问参政,先生在京逝世政府拨专款护送灵柩归葬故里。袁大总统批令:“其生平事实,着宣付国史馆立传,以彰宿学。”由此皆可见其人格人缘,与颟顸自大、关门作揖者流,不可以道里计!世金牢牢把握其“善假于物”的要领,准确地凸现了杨守敬学术大业的又一成因。
(四)
   杨守敬身后方兴未艾的“杨守敬热”,再次证明“地灵仰人杰”的哲理。世金不惜篇幅,以史志笔法增写了“杨守敬文化传承”部分,是又一“特擅”。虽不免有重复、交叉之“杂”,但能作如此全景式扫描,也是颇具匠心的。
    所谓“杨守敬现象”,恰如“上善若水”:水“至柔”而致“至坚”,一面是“水无常势”、“随物赋形”的随和;一面则是“激浪排空”、“樯倾楫摧”的劲烈,……更显其文化的张力。
    诚然,“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杨守敬亦食人间烟火,也不免有自己的失误与不足。缪氏作“杨传”,即指出杨“为文不足跻裕钊”。然而毕竟史证如山,史评可鉴,著述才是“硬道理”;杨学研究者前赴后继,绵延不绝,并非庸碌之辈。岂能以一叶而障其目,“以一眚掩大德”!
     根据杨学专家杨世灿提供的资料,康有为曾以所著《广艺舟双楫》问教于杨守敬,杨为其纠正讹误数十处,以至狂傲一世的康有为不得不佩服有加。著名历史学家顾颉刚赞叹:“守敬实集清代三百年来《水经注》研究之大成,其专心致志真可惊也!”著名历史学家、文献学家张舜徽称道:“其一生精力所瘁,尤在《水经注疏》一书,举全祖望、赵一清、戴震诸家谬误,摧陷廓清,无所于让。”从《鲁迅日记》得知,一九一五年八月三日、一九一六年一月二日,有“送来石印《寰宇贞石图》”、“夜整理《寰宇贞石图》”的记载。爱国将领蔡锷逝世,梁启超倡议设立蔡松坡纪念图书馆,其中最重要典藏乃杨守敬“观海堂”藏书……
     杨氏天命之年,湖北学政称其“学问淹通,士林推重”;64岁总教学堂,以“学术淹博”获评“湖北师儒宿学之冠”。可见缪氏所撰“杨传”,是有学界官方的依据的。如果有人信口质疑“鄂学”一说,并欲推倒“鄂学灵光”的评价,其实是不值一哂的。杨学由“鄂”推而及“国”,既是对杨学的正确定位,也是对“国学”的重要补充。
   百余年来,杨学成果累累,方家辈出,诸如王国维、罗振玉、梁启超、鲁迅、熊会贞、杨先梅、王重民、傅斯年、汪辟疆、胡适、吴天任、董必武、郭沫若、李四光、谭其骧、程千帆、段熙仲、陈桥驿、李一氓、许嘉璐、谢承仁、陈上岷、郗志群,包括宜昌学人吴林伯、杨世灿、熊茂洽、曹诗图、刘信芳、郑务本、赵平、傅世金,以及杨守敬书法院周德聪、倾力十余年筹巨资于天龙湾砚墨山建成杨守敬书院的陈诺女士,乃至日本学者日下部鸣鹤、森鹿三、杉村邦彦、青山碧云等一长串名单,足以证明“杨学”日成显学,代不乏人。“鄂学”一说约定俗成,也就毋庸置疑的了。
    据悉,从北京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到美国国会图书馆、日本国会图书馆,到芝加哥大学、东京大学等70多家大型图书馆,都珍藏有杨守敬的著作、手迹。国内胜地如江西庐山、黄州赤壁、汉阳古琴台,墨刻犹在;归元寺门前赫然大石碑“归元寺  宜都杨守敬题”九个大字,引游人驻足流连,敬而忘返!邻近如松滋为新发现他的家谱而欣喜,汉川特地将新发现的碑刻刊印成书;湖北人民出版社则以出版发行《杨守敬集》为傲,成为建社50周年辉煌的里程碑之一。
    鲁迅曾引用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话:要估定人的伟大,则精神上的大和体格上的大,那法是完全相反的:后者距离愈大则愈小,前者却见得愈大(1925年《战士和苍蝇》)——这是社会“透视学”的魔法。验以学界巨子杨公守敬,精准而灵验;而且随着时空的推移,杨公将愈加令人“仰止”“行止”。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见金。”经历史巨筛反复筛选,巨子的光芒是怎么筛也筛不掉的。一代鸿儒,国学泰斗,舆地巨擘,书坛大师,金石骄子,藏书大家,清代“三绝”之一,“三峡第一学人”;其平生志趣,传奇经历,坦荡襟怀,专一品质,家国情结,开放意识,学术建树,奉献精神,人格魅力,海内外影响,……实乃“非维桑梓之荣,抑亦邦国之光”!杨守敬,荣归家乡宜都、宜昌,也浸润于鄂楚、三峡、华夏、四海;杨守敬,属于近代、现代、当代、未来……
    因而杨氏“学帜史魂”的地位,无可撼动。加重了宜都、宜昌、鄂楚、三峡的份量,对于改变一地、一代的社风、民风 ,乃至政风、官风的影响力,都是不可低估的。
    十七年前,笔者作拙文《杨守敬墓前的沉思》,《宜都报》曾以两个整版慷慨刊出,之后沪、汉、京、津诸报刊,相继登载,引得市府高层会议认同呼应,宜都市民街谈巷议传为佳话。联想到2008年江苏高考试卷,语文阅读以《晚清学人杨守敬》为题材,令考生骋思社会热议,杨氏由此愈加蜚声海内……   
   如今,杨守敬塑像高高竖立于杨守敬书院广场。杨守敬故居、杨守敬墓园、杨守敬纪念馆、杨守敬国学院,杨守敬大道、杨守敬中学、杨守敬小学、杨守敬幼儿园,杨守敬文化课程、杨守敬主题班会、杨守敬知识竞赛、杨守敬故事演讲、杨守敬少年书法班,……纷至沓来,人文荟萃。
     拙文中曾经所有的“梦中设想”,几乎都已成为现实,仅差一座“杨守敬故里”的牌楼,尚在筹划之中。假以时日,相信会跟“屈原故里”、“昭君故里”、“嫘祖故里”一同进入主客视野,成为宜都、宜昌又一人文胜景……
   其实,世金的大著《鄂学灵光杨守敬》,不也是乡亲们心目中又一座巍峨靓丽的牌楼么!
    冯兄汉斌有联云:“学富三余,汲矣深乎彰鄂学;品高九德,书之大者焕灵光。”特引作拙序结束语,道我心声。               公元2019年12月 23日志   
   (作者符号,本名符利民,教授,杂文名家,文化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杂文学会原副会长,宜昌市炎黄文化研究会首席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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