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的聚集导致气温升高，空气几近凝固。中央空调超负荷运转，吹出的冷气略显乏力，人人只得手中拿一把扇子以缓解燥热。这是第三十届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的现场，不止气温高，参展人员和读者的热情更高，展场人气超出想象的火爆。而比现场人气更火爆的场域在线上，各个直播间与网友的互动、主播们在小时榜中的角逐、出版机构和直播商务不停地洽谈，都昭示着直播这个生态对书业的影响之大。仅今天一天主播们在书博会上交易的数千万销售额，不知道要过去几届书展的交易额相加才能与之齐平。而当我们试图去屏蔽直播这个信息，以期观察到另外一些新鲜事物时，发现总是徒劳，“五步一主播”的书展，让人无法跳脱其间。如果说北京订货会中的直播间好比北京的王府井、上海的陆家嘴、纽约的曼哈顿，是热度、地位、实力的象征，那么今天书博会中的直播间则成为了驻扎在每位参展人身边的营地，成为书展的标准配置和基础操作。细数疫情后的几场书业盛会，从上海书展、上海童书展到北京图书订货会，再到今天的书博会，不难发现“直播”在书展中的权重越来越大，正以越来越深度的方式渗入到出版业中，影响着出版业，尤其是少儿出版的选题策划、定价、发行、营销等各个细微的环节。作为出版产业媒体，我们聊了太多次“出版如何看待直播”这个话题，直播究竟有没有被舆论或媒体的造势所“妖魔化”？这次，我们想让主播们反客为主，聊一聊他们心中的出版业，以及他们作为直播生态的一线人员，近几年究竟观察到了书业怎样的变化。或许我们可以从中看到一个去掉任何标签、人设、符号的主播。褪去镜头前的表演痕迹，他们究竟是一群怎样的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书业主播口中，出版人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己，审视这个梦想为之奋斗终生的出版事业。主持人王芳：大家好，我是王芳，我在抖音直播有一年多的时间了，目前已经连续四个月的直播销售额过亿，当然我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我们能把好书推荐到千家万户去。这次我们来济南书博会，也看到了很多同行业的朋友，是大家的一次聚会，在这个聚会上可以互相联络，加深感情。小小鹰萱妈：大家好，我是小小鹰萱妈，家里有两个宝宝，姐姐10岁，妹妹5岁，平时会在抖音账号中分享图书推荐和育儿经验，不知不觉几年间获得了近500万粉丝的喜欢，也想借这个机会，对大家表示感谢！清华妈妈马兰花：我是马兰花，毕业于清华大学，之前一直从事投资相关工作。去年疫情期间接触到自媒体行业，于是开设了自己的账号，分享育儿理念，跨界成为一名短视频博主。经过半年多的努力，现在在抖音拥有了190多万粉丝，能得到大家的喜爱我非常开心！
洪帮主：大家好，我是出版人的绘本馆洪帮主，出版社实地直播开创者，拥有12年出版经验，2家出版公司和两家绘本馆的80后宝爸。目前拥有23.7万的粉丝，带货口碑4.96的童书绘本类直播带货的男主播。
洪帮主
芒果台妈妈团：我们本身不是做电商行业，也不是做出版行业的，所以跟其他达人和出版社做图书主播的初衷还不一样。但是我们仍然在这次书博会设立了一个独立的展位进行直播卖书，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强有力的供应链来为我们背书，我们负责直播，他们负责供应链，加强联合去让图书营销这件事做得更好，应该也是开创了直播行业和出版业合作的一种新模式。现在出版社在找各种达人想进行深度捆绑合作，但是目前来讲效果不是特别好。但是我们的优势是我们知道市场需求是什么，同时又能够直接和上游出版生产产生很大的关联，可以介入到上游的生产环节，这是比其他的直播卖书模式更接地气的，也是我们做图书直播的一个底气所在。瑶瑶绘本图书：我2019年年底开始在快手做直播，以前是做幼儿园基础配件批发的，偶然的机会接触了快手，常常有人问我是怎么给孩子选用品、选书的，我便开启了第一场直播。第一场直播效果就很好，那时候有3000多名粉丝，买了几十个产品，之后就一直做下来了。杜白白图书绘本：我也是从2019年开始做快手，是从实体店转型过来的。一方面我本身是个快手迷，另一方面我父亲此前一直做图书批发生意，家里有一定的图书基础。2019年第一次尝试直播，4000多个粉丝卖了300多块钱，我很兴奋。最初我和我老公一边顾实体店一边开直播，现在我们有一个1000多平米的工作室，团队有20多人，粉丝接近70万，粉丝粘性也很高。育儿教育coco老师：我是做幼儿教育的账号。原本是一名小学老师，很早就接触幼儿教育和小学教育，加上在大语文时代，阅读素养受到大众的关注，我就开始做直播，我会把我的教育方法和育儿经验与粉丝们分享。目前全职在做这份工作。岳麓书社：我们今年一月份开始做直播，现在还在积累粉丝的阶段。契机是在去年四月份，因为疫情，大家都看重线上渠道，我们找了汪涵帮我们推书，效果非常好。从这次尝试大咖直播带货后就开始做直播，现在的主播是责编和市场部同事。现在直播卖书是大趋势，读者通过线上直播更清楚自己想要读什么类型的书，是一个让读者了解出版社图书的重要途径。这不科学啊：我们来自知音传媒（中国致公出版社），今天的主播是抖音号主“这不科学啊”团队的小伙伴们，她们今天通过抖音平台给大家直播了一些科学小实验。“这不科学啊”拥有1425.2万粉丝，她们是《原来科学这么好玩》这套书的作者，我们今天的直播也主要是直播这套图书，现在正在做“电吹风让气球环转动起来”的科普小实验。北教童趣：我们本身是做书的，我觉得对我来说，做图书主播是跟上大趋势的选择。我们北教童趣做直播有2-3年了，到现在算比较成熟了。最初是在淘宝做直播，现在主要在抖音上面直播。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后，我也发现我能够通过图书直播的方式获得快乐。童贝学堂：我们来自浙江杭州，公司主要做线上图书销售，刚开始转型做抖音，还是一个成长中的新账号，目前粉丝10万，每天直播加店铺成交实洋大概10万起，我们主要的供应商有小红帆、小笨熊、邦辰小红花等。清华妈妈马兰花：我认为这个时代并没有真正的绘本KOL，如果有，也会出现在这几年成长起来的妈妈中，因为绘本真正在中国普及也就是近几年的事儿。所以这个领域蕴藏着很多机遇——一个绘本是如何被筛选出来的、几岁到几岁适合读什么样的绘本、怎么带孩子读绘本养成阅读习惯，是很多妈妈想要了解和学习的，而作为一个比较picky的妈妈，这些其实都是我信手拈来的日常点滴。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将账号主要内容定位在童书绘本方向。微微老师说语文：我最开始是在快手公益讲课，后来我发现市面上图书琳琅满目，很多家长根本不知道该买什么书，买回去的书不适合孩子阅读。所以我就觉得需要一个人去引导家长选书。而我作为一名语文老师，最了解中小学生的需求，尤其现在在大语文时代，很多考试内容不在书本上，而在于平常的阅读和积累中。另外我是一个特别爱说的人，有很强的分享欲，在做了图书直播后，我才找到我真正热爱的工作。而且我也希望我推荐的书能够真正帮助到孩子，从而实现自己的价值。育儿教育coco老师：我常常在想，很多偏远地区的孩子，他们很难接触到优质的教育资源，而通过直播，很多偏远地区的家长也能够给了解当下出版业最好最新的图书，在一定程度上，直播推动了教育资源更好地分配。《出版人》：这次参与书博会这一全国性行业盛会，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主持人王芳：我非常高兴地看到，这次书博会比上次北京图书订货会有了很大的改观，在图书订货会上，我们看到很多主播还在游走着直播，包括我自己。而这一次，很多图书主播已经有了自己的直播间，这也说明各家出版社对于直播销售图书这件事儿的接纳和认可，我也相信这是一个蓬勃发展的新行业。
小小鹰萱妈：其实我就是山东人，这次回到家乡感觉很亲切。来到书展，面对浩如烟海的图书，我很震撼，有这么多优秀的出版机构在为不同类型的图书出版努力着，把知识分享给读者，我被做书人的匠人精神所感动。另外，我也没想到抖音荐书影响了这么多人，这些年能为大家推荐好书，获得大家的信任，我感到很自豪。清华妈妈马兰花：书展给我一个很深的感触是这之前是to B的展会，来观展的个人或家庭比较有限。互联网技术的进步以及直播行业的兴起，让线下书展多了线上窗口，让更多不能亲临现场的观众“云逛展”。通过达人，书展在商业上也变成了先to B再to C的模式，不仅帮助出版机构提高了图书流通效率，降低了成本，也能让粉丝在接触到更多好书的同时，省下一定预算，享受到更好的购买体验，是一个多赢的局面。芒果台妈妈团：我觉得书博会更像是出版行业的大Party，但是这次又不仅仅局限于行业内部交流，因为把直播引进之后，可以让全国各地更多的人知道这次举办了书博会，也会知道在这次书博会上有很多图书新品，会有更多人关注这件事，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事情。杜白白图书绘本：最大的感受就是发现大家都在做直播，直播时代彻底到来了。大家对直播的看法也发生了变化，原来认为直播就是娱乐，但现在直播和出版行业也能联系得如此紧密，直播相比于传统电商，更具发展的潜力。北教童趣：参加这次全国性书业盛会，要说最大的感受，我觉得就是“热闹”两个字。在书博会上直播和日常直播稍微有一些不同。日常直播，我们只能通过线上的方式与直播间的朋友们聊天，但是今天在书博会上直播，有不少妈妈们都走进我的“直播间”直接和我互动，或者她们就在我身旁看我在直播间直播，我觉得这种体验是此前没有过的，很奇妙。童贝学堂：直播主要讲求人、货、场，平时我们主播只能再自己直播间播书，场景不够好，而这次书展刚好给我们带来了“场”的提升，给直播间转换带来了极大帮助。清华妈妈马兰花：首先，每家参展的出版商都会把自己最新最好的图书带到展会上，让我们能更方便的选到好书买到好书。其次，书展上还能邂逅到优秀的作家或出版人，可以面对面交流，增加对作品的理解。第三，在日常的直播中，一般是我们已经帮粉丝选好了书，是一种单向的信息传递；而在书展上，如果粉丝在现场发现了喜欢的图书，我们可以现场砍价、上架，互动性和灵活性比日常直播更强。最后呢，不得不说的是，书展上直播间的气氛也会比平时更加热闹哈哈。杜白白图书绘本：我觉得书博会现场的直播更容易带动粉丝们的情绪，催化他们下单的欲望。但是由于条件限制，我们没法全团队到现场参与直播互动，所以介绍产品的时候会有些限制。
洪帮主：做为一个童书绘本带货主播，绘本是我直播间的重点品。绘本阅读做为亲子阅读最重要的一部分，其内容影响着千千万万的家庭，好的绘本甚至可以影响孩子的一生。书博会的直播和平时有很大差别，出版人的盛会，很多的品牌都有参与，这是一件好事，大家都参与正版图书的推广，受益的还是读者，当然，我的价格还是有优势的，我只收10%的佣金。做为一个宝爸，我深知养娃不易，想给宝爸宝妈们多省一些养娃的米。
中少社：展会上的直播与平时的直播最大区别就是环境不同，更考验主播现场随机应变的能力，会有很多观众前来围观，主播要更从容地面对镜头内外的观众。我们社今天主要播了《曹文轩作品集》《袁珂中国神话故事集》《林汉达中国历史故事集》（名家导读版3册装《科学家的故事》（10册套装）、九神鹿绘本馆系列以及中少阳光图书馆系列绘本。作为出版社工作人员，我认为，图书直播是目前的大势所趋，但与其他品类不同的是，受制于屏幕交流的局限性，我们要尽可能的在屏幕前显示出观众想了解的内容，并且以观众喜欢的状态自然的和大家交流沟通。《出版人》：对专业性比较强的出版社来说，做图书直播会有哪些难点？岳麓书社：我觉得是定价的问题，专业性强的书不会像打一两折的书那样卖得特别火爆，但是它的受众是比较固定的。现在直播卖书大的市场还是母婴幼儿类的，对我们这种专业出版社来说不是特别友好。但是根据我的观察，我们的粉丝群体相对来说受教育程度较高，会在直播的过程中问主播非常专业的问题，不是价格驱动的顾客，相对来说客单价也会更高一些。《出版人》：从主播的角度，你如何看待出版这门生意？小小鹰萱妈：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可能很多朋友愿意花30块钱买杯咖啡，却不愿意花30块钱买一本书。但是在我看来，出版永远都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有太多好书还没有被读者发现，所以我作为书业主播，也在努力做好这件事，发现好书，推荐好书。清华妈妈马兰花：前不久清华大学110周年校庆时候，我非常荣幸地受邀担任清华校友总会文创专业委员会的理事，当时我们召开理事会的时候，一位学长说了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他说“优质内容及其带来的流量始终具有商业价值”。我觉得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图书出版行业，虽然从GMV来看图书比拼不过其他很多行业，但分享好书是一件非常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芒果台妈妈团：我认为作为书业主播，内容是第一位的，没有内容的直播间可能前一两天、一两个月有很高的销售额，但是必定不会持久，而且会在短期之内下滑得非常快。一开始我们的的方法是你喊九块九，就会有很多人来买，但这种方法没有办法提高价值实现引流。微微老师说语文：我跟其他主播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大部分主播是一件代发，而我们有自己的仓储，有一个3万多平的仓库，每一本发到我粉丝手里的书都是真正从我手里发出去的。因为出版社可能不清楚我直播间图书的组合，常常有错发漏发的单，所以只有自己发货我才能完全放心。另外我的利润也压得很低，基本在10%左右，所以我这里总体价格会低一些，因为其实我推书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遇到我喜欢的书，我是真的想推荐给别人，是我抒发分享欲的方式，也是一种情怀。《出版人》：在你看来，近几年图书行业发生了哪些变化？清华妈妈马兰花：其实我进入这个行业的时间不长，应该说还是个新人。但明显能感觉到图书行业越来越重视版权保护，也越来越注重品质和内容。当然，图书行业与互联网的结合也是一个新的变化。另外，作为一个妈妈，我之前给孩子看的绘本中，国外的经典绘本居多，近来我很欣喜地发现国内也涌现出很多致力于童书绘本的优秀出版人和作者。我也期待未来能有更多、更好、能够弘扬中华文化和民族精神的作品能呈现给孩子们。芒果台妈妈团：从四月份北京的图书订货会开始，整个图书的市场环境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出版和直播的关系应该探讨的是一个共存和共赢的问题。就图书直播这个市场来说，我认为直播的团队作战还是很重要的，可以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洪帮主：最大的变化还是在图书销售渠道上。现在已经不是天猫京东当当三家独大的局面了，随着日活7亿用户的视频电商崛起，势头可能会慢慢超过其他平台。只有不断的变化出新，才能适应更广更大的市场，单一依靠价格已经很难吸引新用户了，用户的体验更为重要，而直播带货的形式，能让读者更直观的看到每本书，通过主播的讲解，让读者更了解每本书，这就是抖音吸引图书用户购买的原因之一。瑶瑶绘本图书：我有个直观的感受，以前我们找出版社合作卖书，他们只看卖的量。但是现在他们不再仅仅关注量，而是也会关注直播后带来连带效应，他们知道经过主播的推广后，隐形的流量会上去，能起到宣传的作用。这不科学啊：我们主要是在当当和抖音平台做直播，以《原来科学这么好玩》这本书为例，7月11号左右开始上到当当，在直播的加持下，这本书已经上榜了，还在很靠前的位置，对我们从事出版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激励。直播这种方式在渐渐改变出版行业的运营逻辑，我愿意把这种改变称为“破壁”。特别是，直播本身也是出版社和大V的跨界合作，播主既是播主，也是作者，这本书的起源在很大程度上也来自于短视频的兴起。“破壁”给出版行业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出版人》：如果给你一个对出版行业吐槽的机会，你想吐槽什么？育儿教育coco老师：不过话说回来，出版社把图书价格定得偏高，也是在为了保证质量。内容好了，成本也就高了。微微老师说语文：我在直播选书时，发现有一些童书是以成人视角去写的，初中生不爱看，小学生又看不懂，在有的出版社里常常选不到足够多特别适合给孩子看的书。所以我希望出版更多“儿童本位”的童书，从真正能提高孩子阅读能力的角度着手去出版更多好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