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有空,和我去内蒙古草原做牧民吧
我看过山,也看过海,只有草原让我念念不忘。
从草原回来后,失眠了半个月,每天想辞掉工作,回到草原定居。
本文是我的真实经历。
希望你能有耐心读完,了解一个不被外人知道的草原。
我到锡林浩特是八月底,在当地报了个散客团,但是跟着团走,到旅游点走马观花很不尽兴。
我就问朋友满都拉图,有没有牧民家里,我能住几天。
满都拉图说:那就去我妹妹拉木家吧,她家在达理诺尔湖旁边。
见到拉木
那天,我在达理诺尔湖景区入口处等着拉木。
已经是傍晚5点,天空细雨纷纷,风也很大,草原的八月份已经很凉了,尤其到了傍晚。
我只穿了一件T恤,冷风串来串去,雨丝落在胳膊上,让人不停发抖。幸好拉木开着车很快来了。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白皙皮肤,瓜子脸,马尾辫利落的梳在脑后。
穿一件很有民族气息的浅色蝙蝠衬衫和时尚的牛仔裤。
她下车微笑着帮我拉开车门,特别热情的用标准普通话说:“上车吧,外面太冷。”
我上车后,她看了下:“没有行李吗?”
“留在酒店了。”
“没事,一会我给你找一件我的衣服穿。”
牧区的柏油路很窄,一旦会车,为了让路,右侧的轮胎就走到沙石的路肩上。
拉木笑着说:“刚拿到本,不敢开快,会车的时候走在沙石上感觉很紧张。”
阴天,到处都是雾,路的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我靠在车窗上看美景,祈祷明天太阳出来。
让我去看看久负盛名的达里诺尔湖吧。
现在的牧场已经分给了牧民,为了防止草场被践踏,牧民用围网围了起来。
拉木在自己家的草场上住着,夏天的时候,搭起了放牧时候用的蒙古毡房接待来看草原的游客。
进蒙古包以后天都快黑了,拉木对我说,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端奶茶。说完就出去了。
我观察了一下,这个小蒙古包是直接搭在草地上的。
四周侧壁是红色的围骨,分成数块,用条木编成网状,几块连接在一起,围成圆形,上方用条木盖成伞状圆顶。
外面围着白色的厚厚的毡子。包里砌了火炕,有烟囱从灶台伸到正上方的天窗。
火炕上铺着毡子和被褥,大概能睡4个人。
可以看出拉木的用心,被罩床单都是小碎花全新的,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火炕上,连围蒙古包的毡子的里侧都是一样的碎花棉布。
条骨上系着白色,蓝色的哈达。门的一侧还挂着一个羊的头骨,白色头骨带着黑色的弯角。
让人感觉,温馨又温暖又有特色。
吃到了蒙古饺子
拉木给我提了一壶奶茶,手里拿着油果子,还给我拿了一件她自己的毛衣。
我连忙把奶茶接过来。
拉木说;"这是我的毛衣你穿吧,草原上早晚很冷,温差大。
说完给我倒上奶茶,问我:“我们的东西能吃到惯吗?”
我说:“都能吃,只是没你们能吃那么多肉。”
拉木说:“那晚上给你做蒙古饺子吧。”
我说:“好”。
奶茶真的特别好喝,放点奶嚼口,奶豆腐,炒米,清凉爽口又热气腾腾,把身上的寒意都驱散了,一点都不腻,还很止饿。
拉木说,晚上不会冷的,今天烧炕了,我一摸,垫子是热乎乎的。
因为蒙古包是直接搭在草地上的,地面是泥土,但是还有零星顽强的青草生长着,靠近门的毡子还可以看见外面的草。
我说:“这里是不是有蛇,我在路上看见黄鼠了。”
拉木笑着说:“草原上当然有很多动物啊,不过不用怕,蛇附近没有,黄鼠不会进屋的,如果下雨的话顶多有蛤蟆进来。”
说的很轻松自然,幸好我喜欢小动物,只要不是毛虫蜘蛛就行。
昨天在蒙古汗城骑了一个小时马,浑身疼。
拉木看着我累了,说:”你先拉个被子歇会,我去把包顶的毡子拉下来,这样你就不冷了。饺子做好给你端过来。“
说完起身要走,出门的时候扭头指着包顶垂下来的电灯和开关说:“我们这里有风电,晚上睡觉要关灯的话开关在这里。”
外面突然有狗吠声,我很惊奇的问:“还有狗?”
拉木说:“那是本地狗,我的金毛在屋里。”
“金毛?”我念了金毛好几年,但是在城市里没办法养。
拉木高兴的说:”你喜欢?我把它带过来。“
她低头出去,在外面用很长的杆子把蒙古包顶上的毡子拉下来,把天窗盖的密密实实,站在外面开门对我说:”这样你就不冷了。“
拉木把她的金毛,带了过来,是一只两岁多的纯种金毛,胖乎乎的,刚剃过毛,一进包就冲着我过来。
用湿漉漉的鼻子触碰我的腿,手。
对于喜欢动物的人来说,心里热乎乎的喜悦。
金毛的智商在犬类里排名第三,相当于五岁的孩子,其实什么都懂。
我问拉木:“它叫什么?”
拉木说:“塞班。”
“塞班,塞班,我叫孙娟。”
塞班温顺的让我摸摸头,然后把左爪抬起来,放在我的手上。一会左爪放下去,右爪抬起来放在我的右手上.
低着头,若有所思,就好像教堂里的牧师一样,在给我传递它的感觉。该怎么亲近它呢?
看了一下四周,只有炕桌上的奶豆腐。我问拉木,“可以给塞班吃个奶豆腐吗?”
拉木说:”可以。“塞班吃的特别香,吃完之后,不停舔我手,摇尾巴,还要。
吃了几块之后,拉木说:"不能给吃了,你看他胖的,每天吃肉,吃奶豆腐。得减肥了。"
塞班一听,马上摇着尾巴跑到拉木跟前,抬起头看着拉木,拉木看着它,就不说话。
塞班又跑到我这里,抬起头看着我,然后看看桌上的奶豆腐。然后斜着眼睛偷偷看拉木。
真有意思,我对拉木说:“偷看你呢。”
拉木坐在那抿嘴笑。
我和拉木聊了一会,拉木是大学毕业之后回来的,怪不得普通话那么标准,又时尚大方。
但是因为她喜欢自己的家乡,所以就回来了。
她问我:“明天我要去市里,陪不了你了,我给你找一辆车,你自己开着先转转,好吗?
要是我弟弟没事的话,让他把你送到达里诺尔湖边,晚上再接你。后天早上我就回来了。”
我说好,安排的太贴心。
拉木给我端来了刚蒸好的蒙古饺子,每个有小拳头大,晶莹剔透,带着花边,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
拉木说:”我妈妈刚做好的。你慢慢吃吧。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插好,解手的地方在前面草地上立起来的就是。“
又问我:”晚上一个人住害怕吗?“我说:”没事。“
拉木点点头:“草原上是安全的,那把塞班给你留下吧。”
简直太好了!
拉木妈妈做的蒙古饺子即好看又真心好吃,热气腾腾,咬一口,面皮筋道,馅里汁多肉美,还有少量姜末和菜粒,一定是照顾我这个非牧民的。
吃的满嘴油乎乎,全是汁液,但是一点不腻,很清爽。吃了4个,实在吃不下,我也真的好累,剩下七八个在盘子里。明天再吃吧。
塞班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一看它,就摇几下尾巴。你就在地上睡吧,我也睡了。
有塞班陪着,心里真温馨。
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听着外面的风声和小雨,祈祷明天天晴吧,不要让我白来一趟草原。
没睡好的一夜
闻着草香,听着风声,肚子里是热乎乎的蒙古饺子,躺在火炕上,塞班陪着我,很快就进入甜美的梦乡。
可是半夜却被一点细小的声音吵醒了。
我听见塞班在地上走动,可是蒙古包里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懒得起来开灯,就用手机照了一下。
看见塞班乖乖的趴在地上睡觉。我就又睡了。
快迷糊着的时候,感觉塞班走到我的头顶,站了起来,两个前爪搭在了炕沿上,能感觉到黑乎乎的一个庞大的身影笼罩在头顶。
莫非它要咬我?我知道金毛是温顺的不咬人的呀。
心里有些恐惧,黑暗中我伸出了胳膊,塞班就把爪子搭在我的手上,左爪搭了一会,右爪搭了一会,就走了。
我的困意又来了,刚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听到碗盘碰撞的声音,我用手机一照,饺子剩下4个了!
再照塞班,卧在地上,嘴藏在身下装睡。哈哈,这家伙,偷吃饺子怕我知道。
躺下以后,又听见塞班站起来,拿了个饺子去吃了。
随它去吧。我睡觉了。
早晨醒来一看,饺子盘里光光如也。吃好了吧,塞班。那么好吃的蒙古饺,我还没吃够呢。
我又仔细看了一下,奶嚼口和奶豆腐没有被碰过的痕迹。
美妙的草原早晨
早晨五点多就醒了,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蒙语,还有马的声音。
塞班看我醒了,急不可耐的在门口绕圈圈,要出去。
我把狗绳拿出来,塞班自己抬起左右前爪套进去,等我扣好搭扣,一打开门,就欢快的跑出去了。金毛真的聪明。
草原上的早晨真好呀,空气中带着草香,阳光毫无遮挡的倾泄下来,仿佛一个巨大的微笑。
一开门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因为草已经打过,但是平整又茂密的草茬子也是绿油油的,沾满了露珠。
天已经晴了,深蓝的天空,丝丝缕缕的白云,刚升起来的太阳红彤彤,映射的草尖上的露珠闪闪发光。
仿佛能够听到人声和马声,觉得那么遥远,又那么近。
打好的草,捆成一个个半立方的草块,放在草地上,隔五六米放着一个,横竖都排成一条直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处。
我穿着拉木的毛衣,塞班带着我去了那个立起来的地方。
在草原上解手也是愉快的体验,你会觉得自己是和自然融为一体的。
拉木搭了个简易的遮蔽的地方,三面遮蔽,朝东的方向没有门。
想象一下迎着阳光,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绿油油的草尖露珠,闻着清爽的草香,塞班在旁边跑来跑去。
浑身轻松,你想想是什么感觉。
我们都是自然的孩子,和天地融为一体,才是本真。这一刻,让我想起了套马杆的故事。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想过,此后的两天,我居然有幸和牧民一起打草,还骑了真正的赛马,看到了威武驰骋的蒙古族套马,还是为我套的。
牵着塞班在蒙古包周围跑了一圈,看到了拉木,她正要开车走了。
问我:”睡好了吧。回来再见。"拉木的妈妈给我端了洗脸水,对我说:“先洗个脸吧,洗完喝奶茶。”
水有点黄,这个我来之前了解过,达里诺尔湖附近的水碱性很大,所以才会有特别美味的华子鱼。
我崇拜蒙古族,相信牧民,也知道草原是干净的。
喝完奶茶问拉木的妈妈,可以让拉木的弟弟送我去达里诺尔湖吗?
拉木的妈妈说:“看看他有没有时间吧。”
我想他可能很忙,就先自己转转吧。
让我惊喜的是,此后两天,我已经不怎么想去达里诺尔湖了,因为有了更让人感动的体验。
有幸遇到了野马群
喝完奶茶后,我就自己走路,直奔草原深处了。
这里是贡格尔草原,蜿蜒着那条非常著名的河,贡格尔河。
地下水很浅,到处都是水泡子,映着天上的白云。
鸟类多的数不清,天空中时不时掠过几只飞鸟,白色的羽毛,长长的翅膀,在蓝天下滑行,你能听到它们带来的呼啸风声。
绿油油的草地,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一滩滩。数不清的羊群洒满山坡,在阳光下真的闪闪发光,那是羊毛纤维在反光。
走着走着会碰到一群牛,大牛吃草,小牛跟着母牛吃奶。这里有永远吃不完的草,所以牛都很丰满。
跟着河流走,终于看到了我向往的马群。
它们在草地上悠闲的吃草,个个健硕,马背宽厚,马腿和臀部的肌肉紧实饱满,马腿修长,个头很大。
马鬃随风飘逸,全身没有一丝杂毛,额头有一片洁白色的毛片。
走在草地上,就像贵族一样,旁若无人,悠闲优雅。
枣红色的皮毛,包裹着饱满紧实的肌肉,就像缎子一样,在阳光下泛着光芒。
我看到一匹小马驹紧跟在妈妈身后,四个马蹄和靠近马蹄的毛色是洁白的,额头一点白色。其他地方通体是亮闪闪的枣红色。
我想走近,但是它们看我走过来,盯着看一会,就扭头走远几步,又低头吃草。让人无法接近。
我带了相机,想要把这可爱的精灵的留影带回家。当我靠近马群的时候,奇妙的一幕出现了。
所有的大小马匹扭头看看我,优雅的离远几步,但是毫无慌张神色。
母马和小马依旧亲昵,吃吃草,躺在草地上打滚,悠然自得。
然而此时,一直明显高于其他马匹的绛红色大马向我走来,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侧身站定了。
绷紧全身健硕的肌肉,扭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看着他马鬃随风飘舞,气质英武,一定是这个马群的领袖了,是公马。
他的眼神坚定,又安定警惕,偏偏没有怯懦和攻击的火光,在防范时也绝不丢贵族气势。
所有的母马和小马都在他如同屏障一样的身躯后面,完全放心的嬉闹,吃草,休憩。
我和他对峙了一会,一匹成年母马慢慢走了过来,和公马面对面碰了碰鼻子,互相用“呼噜噜”'的声音交流了一会。
然后母马若无其事的看了我一眼,漫步踱到公马身后休息去了。
公马目送他离开后,又扭头盯着我,恢复了警惕姿势。
那是爱的呢喃吧?
公马的眼神和姿势,那是作为一群之主的担当和坚定吧?
母马的恬静和优美,那是将信赖完全交付于他之后,才能有的悠然淡定吧。
相比人类世界,实在是差了好多。
这匹公马要是能够化身成一个人类男人,我一定会追求他。
偶尔会碰到黄鼠,就像一只小松鼠一样,大眼睛,大脑袋,跑的很快,看我一眼,就一下就钻到了草丛里。
我自己翻过围网走进草场,还没有打过的草能没到小腿。
有一种草高过我的头顶,当地人叫芨芨草。风一吹过来,就能看见卧在草地里的牛羊和马若隐若现。
风吹草低见牛羊,真的一点不夸张。
十点以后天气开始热了,感觉阳光照在肩膀上开始刺痛。走的太远,我得回去了,都看不见拉木的蒙古包了。
因为周围都是草原,分不清方向,所以顺着路走。
路旁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毡房,毡房旁边的草地上总是有一片太阳能板,一个小风力发电。周围是或多或少的牛羊,骏马。
走了这么久,一点城市里常见的垃圾都没有。偶尔能够看到身材颀长高大的牧民牵着骏马在做着自己的事。
干净清爽的草原啊,和草原上的牧民,你们过的才是真正的贵族生活。资源得天独厚,品质高尚,和自然互敬互爱。
蒙古族小伙乌日柴胡
蒙古包本来使用白色的羊毡做成,然而在天空云的影子的笼罩下,反射的不同的光芒。
所以远处的蒙古包,一会反射着刺眼的白色的光芒,一会变成了天蓝色。
看着它颜色不断变换,我终于走回拉木的蒙古包。
看见一匹白色的骏马拴在蒙古包前。
马笼头,马鞍子一应俱全。我过去摸摸马头,它被拴着,也就不躲。
马笼头是用牛皮做成的绳子编好的。拴着几个黄色的铜钱。
马鞍子不是旅游区给旅客用的那种,而是正宗的蒙古马鞍,皮绳下挂着黄色全铜的马镫。
纯白色的骏马,睫毛忽闪,尾巴不停打着,也是非常丰满,我一直在看。
心想,这应该是来客人了。
拉木的妈妈看见我说:“回来了?吃饭吧?”
阿姨就回屋做饭了。
这时候,从拉木的家里走出来一个蒙古族的小伙子,这就是拉木的弟弟吧,是她舅舅家的孩子。
皮肤晒得黝黑,身材挺拔高大。提着水桶去草地上的压水井取水。
我打了声招呼:“你好!”
他对着我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开始压水。
我知道草原的小伙子淳朴,就走到跟前看看。看到压出来的水果真是黄色,我问:“这个水这么黄?是因为碱性大吗?”
小伙子说:“这个水我们不喝的,用来洗东西。我们喝深井水,在那边。”
他用手向东一指,在一大片草场的对面,很远的地方,有一处房子。
我只是隐约看到刷的很白的墙,红色的瓦砌屋顶,和堆起来比房子还高的草垛。
他只顾干活也不说话,我只好自我介绍:“我叫孙娟,你叫什么?
“黎明。”
我很困惑,这不是蒙古族名字吧。
他看我皱着眉头研究,又说:“乌日柴胡,天亮的意思。”
他拿着水桶去给马饮水,我走了一上午,渴的要死,问他:“有啤酒吗?”
“有。”
“好,一会一起喝点?”
"好。“
我回蒙古包歇会,脱了鞋和袜子。草原上都是湿润的草地和美丽的河流,没有尘土。只是太阳晒的有点热。
这个时候,乌日柴胡进来,居然给我提了一扎啤酒12瓶。端了拉木妈妈调好的黄瓜。
可是只带了一个杯子,一双筷子。我问他,”你不喝吗?“
他笑着不说话。
我为难的说:”可是我只能喝一瓶。”
“一瓶?”他惊讶的笑着看我,又不说话。
我只好问:“你上午在做什么,阿姨说你很忙?”
“打草。”
“那你下午做什么?”
“打草。”
我很好奇牧民的生活。于是问他:“我可以跟你去吗?”
“好。”
“什么时候去?”
“吃完饭。”
说完站起来就走了。
我只好自己喝一碗奶茶,喝点啤酒,吃凉菜,还有拉木妈妈给我做的炖鸡肉。
吃完之后,倒在炕上,看着蒙古包上面的蓝天白云。上午走的好累。
刚有困意,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停在了我的蒙古包前,乌日柴胡打开门,刺眼的阳光照进来。
“走。”
笑着对我说。
天啊,说话要不要这么简便,搞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赶紧爬起来。
我问去哪打草,他指着前面说:“前面就是。
看了我一眼,问我:
“你没有衣服?短袖不行,蚊子厉害。你等着。”
说完就进屋了,一会拉木的妈妈拿了件衣服出来,慈祥的对我说:“打草去呀?”
我笑着说:“恩。”
她给了我一件红色的风衣,对我说:
“草地上蚊子很多,这是我的衣服,你穿上吧。就是有点不好看。”
我接过来准备走,乌日柴胡在骑着摩托等我。我正要上车,他说:
“现在就穿上。”我赶紧穿上,又听从嘱咐把袖子拉下来,把领子立起来,把网帽带严实。
拉木的妈妈目送我们走了,她进屋去了。
在草地上骑摩托车的感觉,该怎么形容。温柔的风吹佛着头发,摩托车走过的地方,草摇摆着,沙沙的响。
幽兰的天空,那么安静,周围只有飞鸟的叫声和像麦子一样泛着波浪的草原。
天空中仿佛奏起了悠扬的蒙古歌曲,我的心都要醉了。
跟着乌日柴胡去打草
乌日柴胡把我带到了草场中间,一路上草尖打着双脚,摩托车驶过一簇簇野花。
茂密的草让人看不到土地,有时候会有短暂的土沟,沟中只能长满同一个品种的野草。
正是秋天,顶着沉甸甸的草穗随风摇摆,就像高粱一样。
我坐在摩托车后座让风吹着头发,心醉之余有点担心:“会不会有水潭或者水沟?”
乌日柴胡说:“有。”
“啊?你骑的这么快,摔倒怎么办?”
“没事的。”
这个时候我开始紧张了,低头看着前面的草地,看到摩托车的轮胎没在草丛中。
这时候才发现,前面隐约有一条路,有那么一条细细的深颜色的小道。
草是压倒的,只是因为旁边的草太高,被风一吹,就遮盖住了这条痕迹。
而乌日柴胡其实是在顺着这条痕迹走。
我记得朋友吉特古乐图前几天带我去看锡林浩特市旁边的草地,草地上到处都是走过车的印子,很多地方已经荒芜了,尘土飞扬。
吉特指着远处很高的土堆说:“你看,我们这里矿产资源丰富,很多外地人过来破坏草原挖矿,前面那是煤矿。”
“外地人来了不仅破坏草原,他们开着车在草原上乱走,还不走一条道,牧民们很恨他们。
如果你是白天坐飞机来的,就会看见锡林浩特的周围满目苍夷,草原就像处处被揭开了黑色的伤口。”
上午自己在草原逛的时候,看到牛马在草原上,即使没有牧民在旁边,也是一直顺着一条露出土地的很细的小道走路。
这个时候骑在摩托上,突然体会到吉特说的,外地人不走一条道,有多么可恨。
草地是草原上的珍宝,草原上的所有动物都懂得珍惜草原,不随便践踏污染。
牧民们不需要煤矿,他们珍爱大自然,取暖用牛粪,生产生活用年年复生的草。
生活能源用太阳能和风电。如果你不懂草原,不懂得尊重珍惜自然,就不要来破坏蒙古人的这片净土了。
走了一会便到了地方,这是乌日柴胡家的草场。乌日柴胡指着远处说:“我家在那里。”
就是中午他指给我的方向,一大片望不到边的草原中间,那座红屋顶雪白墙壁的房子离我近了。
屋后像城墙一样的草垛,屋前柳树摇摆着。
乌日柴胡的这片草场已经有一小部分的草打了,草地上只剩下平整的草根。
打倒的草还没有捆,一陇一陇整整齐齐的排成行,延伸到远处。
可不要小看蒙古族的智慧,每个步骤都有安排。
打草机上带着一条两米多长的锯刀,平贴着地面。
启动之后锋利的锯齿状刀刃来回摩擦,随着打草机向前行进,所经过的所有野花和各种草都被贴着地皮割倒,而草根却一点没有被破坏。
车的尾端带着一个搂草的耙子,和割草刀长度相同。在割草刀和草耙中间有一个悬空的座位。
乌日柴胡坐在驾驶座,指着这个座位对我说:“坐那。”
我连忙兴致勃勃的跑过去,同时问他:“我坐在这里干嘛?”
乌日柴胡笑着对我说:“你得跟我一起走呀。”
我坐好以后,乌日柴胡在前面,转过身递给我一根很粗的麻绳,对我说:“你拉耙子。”
我接过绳子,试着拉了一下,绳子的末端拴在草耙子上,利用杠杆原理,轻轻一拉,铁制的大草耙就翻了起来,离开了地面。
我终于知道草地上一行行的草堆是怎么堆起来的了。
一定是随着打草车向前行进,锯刀在前面割倒草,后面的耙子把草搂起来,搂一堆,把耙子拉起,草就落在地上堆成一堆。
但是看着草场上排成整齐的一行一行的草堆,我就知道,这拉起耙子时机很重要。
如果草堆乱七八糟的话,后期捆草车工作的时候就会费功夫了。
我把麻绳在左手上绕了一圈,准备好了,出发!
这时候乌日柴胡看了我一眼,下车,从驾驶座的垫子下面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我:
“你垫上。”
我连忙拿过来垫在铁制的座子上。
乌日柴胡启动车,转身笑着问我:“坐好没?”
“坐好啦!”
“走啦啊!”
“走!”
我啥时候说话变的这么简洁?哈哈。
你在草原上,坦诚自己的心,语言原来是多余的。
打草车“突突”的在草场上行走着,乌日柴胡驾驶着打草沿着直线走到草场的尽头再折回来。地毯式的收割草。
我在后面看准时机拉起耙子,自己感觉草堆堆的还算整齐。
走一段,乌日柴胡就下车给打草的锯刀加了点机油,走一段加一次,据说是怕热。
我一直在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看看有没有和他们以前打好的草堆排列整齐。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圈,乌日柴胡停下车,问我:
“累吗?”
我说:
“不累,挺好。”
他说:
“我拉一会,怕你手疼。”
我其实还没有拉够,但是不好意思说话,就把绳子递给了他。
乌日柴胡控制着打草车的前进的路径,同时扭头照顾着后面拉草耙的时机。我才发现他前后照顾的很好,其实不需要我。
我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看着草地,突然看见一只胖胖的黄鼠从耙子地下窜到了草丛中消失了。
过一会又看见一只沙鸡被草刀碰上,在打过的草地上扑腾着翅膀站不起来。
草场上只有打草机的“突突”声,安静的没有人。
远处水泡子的飞鸟起飞又落下,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远处的牛和马一群群吃草。
风轻抚过脸颊,啊,心中的幸福感将我淹没了。
正要融化在这芬芳的风里,突然感觉眉毛和嘴唇有轻微的刺痒,用手一摸,有血迹。一定是被蚊子咬了。
乌日柴胡看我不停用手在脸上抹来抹去,停下车,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蚊子咬了。”
他从驾驶座拿出一个帽子,对我说:“戴上。”
我接过来一看,绿色的迷彩遮阳帽,下面接着纱网,戴上之后将脸和脖子保护的严严实实,又不遮挡视线。
他又去摩托车那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我,说:”渴了吧。“
我接过水,发现水是凉的,太阳这么晒,他把水放在摩托车的影子里了。
拉木那么贴心,因为是女孩子,所以不奇怪。在我印象中粗狂豪迈的蒙古族小伙居然也这么贴心,心里又热了。
又打了两圈草,乌日柴胡停了下来。我问:“不打了?”
“不打了。”
他又问我:“累吗?”
“不累。”还没尽兴。
他下车,开始换草刀,加机油。用螺丝刀把草刀和耙子上的每个螺丝都细心的检查了一遍。
他低头干活,我看到附近有一片金黄色的草地,就像河水一样细腻,就走过去看了一下。
又走回来,问乌日柴胡:”那边的草怎么是黄色的。“
他说:”那是水草。“
“我刚才看见黄鼠了。”
乌日柴胡说:“黄鼠多了。”
“能抓住吗?”
“不抓,有时候打草有打死的。”
“不是说黄鼠肉特别好吃吗?”
“我们不吃。”
我看到草这么好,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
就问乌日柴胡:“好像没被羊吃过。”
乌日柴胡说:“这是养草的草场,牲畜不让进来,游客也不能进。放牧有专门放牧的牧场。”
我的嘴唇和眼睛已经肿起来了,又痒又疼,乌日柴胡看着我笑了:“没有关系,草原上的蚊子是干净的。”
我大概灵魂出窍了
乌日柴胡一手开着摩托,一手拿着带着换下来的草刀,带着我,向他家驶去。
走进那片金黄色细腻的草地,摩托车车轮完全被草淹没。看着那么长雪亮的刀刃,又看不见草地里的路,不禁有点紧张。
但是他说没事。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太阳暂时躲在了云朵后面,金黄色的光辉带着习习凉风,给周围的草场镀了一层金。
走到了金黄色草原的中间,突然发现前面有一片紫色的花海,被金色的水草包围着。
紫色的小雏菊紧紧挨着,互相碰撞,在夕阳的光辉中仿佛在唱着歌。
摩托车穿过紫色花海,又穿过那片金黄。
在那个时刻,有五六秒钟,我突然有了奇怪的体验,时间仿佛停止了,有一道强烈的白光“哗”一下穿越了我的身体。
仿佛开了灯,将我的内外照的一片澄明,眼前的花海消失了,拂面的微风仿佛变成了影影绰绰的仙乐。
而心境又是那么清凉,草原的炙热的太阳仿佛也不热了,所有的念头都没有了,心中有种安定的狂喜。
好像在梦中,又不是梦中。
在无边无际,安定祥和的白光中停留了几秒钟,白光突然消失,我一下子跌落到现实里。
身后的太阳从西方照过来,因为身体的遮挡,在前面留下了清晰的影子,眼前草绿花美,我依然在摩托车上坐着。
草原的风突然又吹到了脸上,眼前的小伙子仍然在专注的骑着摩托。
我如痴如醉,泪流面,我刚才去了哪里?
后来才知道,那是人在极美的自然环境下,产生的一种“巅峰体验”。
从草原回来后,对于很多事有了新的认识,是不是源于这次体验,增加了理解力?
有一次读《心经》,突然发现能够心领神会。
心经所讲的:
“照见五蕴皆空……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仿佛就是那道白光中的感觉。
走的了金黄色草原的中间,突然发现前面有一片紫色的花海,被金色的水草包围着。
紫色的小雏菊紧紧挨着,互相碰撞,在夕阳的光辉中仿佛在唱着歌。摩托车穿过紫色花海,又穿过那片金黄。
好像在一直以来的梦中游荡,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爱这里,我要留在这里。
我看到了席慕蓉的贡格尔河
乌日柴胡带着我绕过一排小山一样高的草垛墙,走到他家院子里。他停下车自己进屋换了衣服。
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干净帅气的时尚小伙子了。
一排砖瓦房,很高,落地的大窗户干干净净,能看到屋里敞亮的客厅。
我在院子里先看看。没有院墙,只有堆放的齐整的,草块,羊砖,牛粪,羊皮,都像小山一样。
一侧是仓库。两排砖瓦房中间的走廊中间放着几个冰柜,还有一些牧具,羊皮。
房子的东侧有一个大院子,有一排暖棚,乌日柴胡说冬天牲畜下羔子的时候在里面。
我正要走过去看看,突然有两条狗冲我狂吠。没关系,我不怕狗,站在远处看了它们一会。
体型很大,皮毛浓密很长,黄黑相间,有点像松狮,又有点像藏獒。
我问乌日柴胡,“那么漂亮,是什么狗?”
他说:“就是我们这里的蒙古狗。”
连本地狗都那么凶猛漂亮,我的长生天啊,你对蒙古民族太顾眷了。
屋子的前面草地上有一条很深的河流,河水很清澈,能看到水草在河底顺着河水摆动。
河的对岸长满了半人高的草,沙沙的响着。
像麦穗一样的草,沉甸甸的摆动。河的这边长着几棵柳树,河岸的草地上晒着几张羊皮。
远处的河水里有几只鸭子,我看的出神,一只鸭子头扎在水里,一下消失在河水里。乌日柴胡说:“贡格尔河。”
原来这就是著名的贡格尔河,是草原上主要的淡水补给河,她流过的地方形成了丰沃的贡格尔草原。
人们常说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就是贡格尔河。
我问:“河里有鱼吗?”
他说:“有啊,我们经常钓鱼。”
我开始妒忌了,乌日柴胡,你的生活环境得天独厚,在我的眼里很梦幻,你和的家人知道吗?
乌日柴胡说:“进屋吧。”
见到了草原上的额吉
之前听到人们都说牧民家里很脏,条件很差,味道很重。
都是不了解。
可是乌日柴胡家自己在自家草场上盖的房子不亚于城市的生活条件。
一进屋,左右开间。
左边是很大的客厅,落地的大窗户,明亮的地板砖,液晶电视,崭新的沙发。
客厅的隔壁是卧室,整洁的铺着时尚的床单。旁边是宽敞的厨房,和餐厅。
放着三个冰柜,他说,牛羊肉放不下,必须多买冰柜。
进屋的右边也是几个卧室,每个屋里的墙边都挂有暖气片。
整个家里干净整洁,装修的也很简约明亮。
我问乌日柴胡:“你家房子新盖的吗?”
“十年了。”
乌日柴胡给我打了一盆水,说:“洗手吧。”。
然后把我带到餐厅,对我说:“喝茶吧。”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乌日柴胡的妈妈,他的额吉。
没有想象中蒙古族妇女的被风沙阳光折磨的粗糙黝黑的皮肤,皮肤白润,眼神平静,看上去很年轻。穿着汉族人常见的家居服。
我说:“阿姨好。”
她微笑着给我和乌日柴胡每人倒了一碗奶茶,一言不发,坐在旁边。
既然不说话,我就开始吃呗。奶茶很清爽,一下午打草还很渴呢,和我们在超市里买的奶茶粉完全不一样。
我看到奶嚼口不是雪白色,就问乌日柴胡:“为什么这个颜色。”
他说:“放红糖了。”
这个时候乌日柴胡的妈妈用蒙语问了乌日柴胡一句,乌日柴胡又回答了一句,然后他妈妈就满眼慈爱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听不懂啊,问:“你们说什么了?”乌日柴胡说:“我说你拉耙子。”
他妈妈一定觉得我很奇怪,这种游客估计少见。
妈妈又说了一句。乌日柴胡对我说:“打了四个小时草。”
“啊,我还觉得一小会呢。”妈妈点点头看着我不说话。
这样的眼神,我在城市里从来没有见到过,好像是把孩童的天真纯洁和老人的慈祥宽容融在了一起。
既没有未经世事的浮躁,又没有久经沧桑的深邃。
让我想起了昨天看的达里诺尔湖,那是远方的美,明月一般的圣洁让人不敢触碰,唯恐亵渎。
额吉只是微笑的看着我,喝完一碗奶茶再给斟满,又示意我吃奶豆腐。
奶豆腐是额吉自己做的,新鲜,纯牛奶制成。酥软耐嚼,唇齿清香,和之前在超市和蒙餐馆买的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这个时候乌日柴胡的爸爸从外面回来了,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身体健硕,脱了遮阳帽,喝了一碗奶茶,用普通话打了声招呼,又出去了。
我看到他在院子里整理养牧器械。
我问阿姨:“普通话您能听懂?”妈妈点点头。
乌日柴胡说:“能听懂,说的不好,不好意思说。”
我也只好用微笑来回应妈妈。她的脸上我看不出苦难岁月的痕迹,微笑的表情安详宁静,细腻的皮肤透着安静的美丽。
在蒙古族人的语言里,他们没有“弱女子;小女人”这类词,形容女性只有“慈祥,伟大”,这是一个尊重女性,重视感恩的民族。
我看到院子里乌日柴胡的父亲一直在搂草,养护机械,就问乌日柴胡,蒙古族的女人们都做什么呢?
挤奶,圈羊,接羔子,做奶豆腐,熬奶茶,给我们做饭啊,活多着呢。
看着这么干净美丽的家,院子里院子里小山一样的草垛,羊皮。丰富的养牧产品和机械,辛勤劳动的蒙古族男人,恬静优雅的蒙古族女人。
这样的牧民,勤劳富裕,生活简单,随着天地牛羊青草河流一起生长呼吸。人这样生活才对得起岁月吧。
从这片贡格尔草原走出的诗人席慕蓉写过这样的诗句:
... ...
风霜还不曾来侵蚀
秋雨还未滴落
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
我已亭亭
不忧
亦不惧
就像在说草原上的男人女人,勤劳富裕的牧民生活。
优渥的牧民生活
喝了三碗奶茶,实在喝不下了,乌日柴胡说:”走。“
“好。”
他边走边说:“我领你玩去,去看看河。”
说完到院子里打开一个仓库的大门,我惊喜的发现,原来是车库。
挺着一辆很新的白色家用两厢小车。
我很惊讶:“要开车出去?不骑摩托了?”
乌日柴胡说:“恩,把车先弄出来。”
我看见车库的地面上晾着几张羊皮,提醒他小心。他说:“没事的。”
上车以后我看了下,高配。真皮座椅。U盘里放着好听的蒙古歌曲。
我们顺着贡格尔河在草地上慢慢开往附近的公路。我的心里真是澎湃。
城市里的人,西装革履,自以为是,可是每天像蚂蚁一样在糟糕的环境中,人群中艰难的朝九晚五。
如果知道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有的人以这样的生活方式享受着自然,我们还有优越感吗?
有人老说牧民脏,牧区落后。以讹传讹之前敢不敢来用自己眼睛看看?
我问乌日柴胡:“我们要去哪里?”
他说:“先去镇上加油。”
太奢侈了吧,开车走过草原区镇上只为了加油。
加过油之后,我们没有走公路,而是顺着草原上的土路往回走。
乌日柴胡说:“走公路没意思吧,走草原吧,带你看看夕阳。”
在草原的美景下,每个人都可以是浪漫诗人。更何况蒙古族的小伙子。
我们一路向西,正前方的夕阳逐渐变成深橘红色,天空的晚霞绚丽多彩,已经快要落在地平线下面。
在晚霞的映照下,幽静的草原更加幽静,无边的草地,是漫漫的深绿色。
天空深蓝,夕阳橘红,草原深绿,晚霞绚丽,仿佛欧洲的油画一般。
凉风带着草地的气息,弥漫四周。
乌日柴胡说:“没带手机,要不然可以拍几张照片。”
我问乌日柴胡:“你去过城市里吗?”
“去过,我是大学毕业回来养牧的。”
“是啊,你们这样的生活比上班强多了。”我羡慕的说。
乌日柴胡说:“是,我上了两年班,后来回来了。养牧多好,收入高,自由,环境好,还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我问:“有人说你们这里有的人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羊是吗?”
乌日柴胡说:“那是他家只养羊吧,一千多头当然数不清。草场对牲畜的数量有限制的,不能再养更多了。”
我又问:“你家养的牛,羊,马那么多,能照看过来吗?
我知道这边的冬天特别冷,羊要是下羔子,会不会冻死?我们那边冬天羊下羔子得接生。”
他说:“你们养的是小尾寒羊吧,那种羊麻烦,需要人接生,羊羔还得人喂奶。我们养的大尾羊,不用管,自己在草地上生产。”
我说:“我看你们打草和汉族人收割麦子一样,但是你们不用种,耕地,施肥,除草,只是等秋天收获?”
“是啊。”
贡格尔草原上的牧民,你们看着自己的草,牛,和羊,马自己慢慢生长?
这是什么样幸福的日子?那你们每天都干嘛呢?
乌日柴胡说:“ 秋天打草呀,春天去参加那达慕。”
我问:“是在那达慕上表演摔跤赛马?为了挣钱吗?”
“不是,我有赛马,我是去比赛。”
“我问,比赛是为了拿奖金吗?”
“不是,就是比赛。”
我惊呆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等我们回到拉木的毡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不亚于草原上的羊群。西北方向一条银河清晰可辨。
拉木的妈妈站在屋前,说:“回来了?吃饭吧。”特别热情的招呼我:“进屋来吃吧。”
乌日柴胡进屋洗了手问:“吃什么?”拉木的妈妈说:“吃面。”
乌日柴胡说:“蒙古面条?”
果真是蒙古面条,清香的羊肉汤中筋道的手擀面条,我吃了两碗。
拉木今天没回来,塞班表情忧伤的卧在脚下。
吃完饭我要去蒙古包休息的时候,塞班跟着跑出来,在草地上的黑暗中,我们几个人找不到了它。
“塞班,塞班。”拉木的妈妈拿了手电筒寻找。没有找到。
乌日柴胡打开车的远光灯,我们才看见,远处公路上站着一个黑影子,那是塞班,头朝着北方一直眺望。
拉木的妈妈说:“塞班去等拉木了。”
乌日柴胡开着车过去,塞班一下跳上了车。拉木妈妈说:“它还以为要带着它去找拉木呢,塞班一刻也不能和拉木分开。”
拉木妈妈问我,"今天晚上还要塞班陪你吗?"
我蹲下来摸了摸塞班的耳朵,想了一下,“哎呀不了,昨天晚上它想拉木,弄的我也没睡好。”
乌日柴胡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晚上要休息的时候,我抬头一看,包顶能看见星星,毡子没拉下来,这样会冷吧。
正在发愁,拉木的妈妈进来说:“忘记给你拉了,刚才乌日柴胡走的时候提醒了我一下我才想起来。”说完从外面拉下了毡子。
我听见了马的声音,乌日柴胡把他的白色骏马留在了我的毡房旁边。
明天一定要骑马。
和拉木的妈妈聊天
早晨六点就起床了,心里惦记着打草的事,和蒙古包外那匹白色的骏马。但是出来一看,却找不见了。
拉木妈妈站在晨光里,笑着招呼我:“起来啦?进屋喝奶茶吧。”
又让我在屋里洗脸,我看到洗面奶,洗发水,拉木的护肤品应有尽有。
洗完脸后一照镜子,天啊,这还是我吗?眼睛和嘴唇肿的面目全非啦。
阿姨笑着说:“草原上的蚊子厉害,刺痒吧。给你抹点药膏就没事了。”说着给我拿出一管消炎的药膏。
抹完药膏以后,拉木的妈妈给我倒了奶茶,又拿出了点心,对我说:“蒙古包里的油果子干了吧,放了两天了。”
看着我吃着点心,她问我:“昨天下午打了一下午草,累吗?”
我说:“不累,挺有意思的。”
她说:“那你再和乌日柴胡打一天草吧,下午让他把你送到附近镇上的车站。”
我说:“好啊。”
她说:“看来你挺能干的,喜欢我们这里吗?”
我说:“喜欢,真心喜欢。”
拉木的妈妈笑着问我:“那你留在这里放牛吧。”
我说:“好呀。”
我是真的想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但是好像很难实现。
拉木的妈妈说:“我们这里冬天特别冷,周围都是草原,刮起风来特别大。
有时候刮白毛风,什么都看不见,白毛风不停打圈,人在白毛风里很快就转向了。”
我问:“牧民们是靠天吃饭吗?去年冬天我看到新闻里说,锡盟遭遇了雪灾,很多牛羊冻死的,牧民们损失很大。”
拉木的妈妈摇摇头:“牛羊能吃上草,怎么会冻死。那些牛羊冬天吃不上草,当然会冻死。
你看乌日柴胡家,冬天储备的草料很多,牛羊一直都有吃的。冬天吃饱,在雪地里也没事。
有的人家很懒惰,到了秋天草也不打,冬天下过雪牛羊去草地上自己刨不出来草,饿的当然要冻死。
有的人家虽然有草堆,但是冬天被雪盖住了,牛找不到,饿的就会冻死。
乌日柴胡家里的人,每次一下雪,就马上把院子里和草墙上的雪铲干净了。”
我说:“那这里就和我们那里的农民一样,勤劳的家里很富裕,懒惰的话就不好说了。
我还以为牧民们每人家里分的那么多草场都很富裕呢。”
拉木的妈妈说:“也不是,我们嘎查有的人家自己懒得养牧,放着一万多亩的草场不用。
勤快的牧民除了经营自己家的草场,还租别人家的草场。
你看乌日柴胡他家的人,早晨五点就出来装草了,像他们这么能吃苦的,当然富裕。”
我问:“他们在哪装草?”
拉木的妈妈说:“就在屋后面,打完的草捆好后,除了自己家冬天储备,其余的都要卖掉,很多会卖给外地。
今年有些盟干旱,所以草贵,一捆十几块钱。今天是给他妹夫家拉一些。”
我看到屋外的一个小型风力发电,被风吹的呼呼直转。想起来前段时间有能源集团在这里开发了风电项目,
就问拉木妈妈:“风电是这几年有的吗?”
“拉木的妈妈说:”不是,80年代就有了。“
呵呵,80年代的时候,我姥姥家的农村,还点着煤油灯呢。
她又说:“风电和太阳能虽然早就有了,但是电压不稳。有时候阴天或者风小的时候就不行。
你看乌日柴胡家里,就是拉的长电。”
看我不懂,就解释说:“长电就是拉的电线,这在草原上是非常难得的。”
我喝完奶茶,说:“我去看看他们装草。”
早晨七点,天气晴朗,阳光还不是很晒,空气很冷。我穿着拉木的毛衣,走到屋后。
看见平坦的草原上很远处,有一辆拉草的大卡车,缓缓的走着。
草地上方方正正的捆好的草块,隔几米一个,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打过的草地上,行列的直线望不到尽头。
两个身材高大的蒙古族青年提着手柄很长的叉子,把草块一个一个叉起来,扔到车上。
卡车上已经码好了四五层草块,在草块的顶部,一个同样身材的蒙古族青年在不停的接过草块码整齐。
周围寂静无人,一辆车和三个人在无边的绿色草原上,显的特别小。
我看到了那匹白色的骏马在附近低头吃草,知道那就是乌日柴胡他们。
等我走过去,他们正好休息了,乌日柴胡和另外一个蒙古族青年躺在草地上,脸蛋通红,渗出细腻的汗水。
他们和车顶上那个青年用蒙语轻松的聊着天。
我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下,身材优美挺拔的蒙古族青年站在高高的草垛上。
早晨的微风吹拂着,他们的蒙语虽然听不懂,但是很好听。
这个场景让我突然想起了宫崎骏的动画片,那个影响了世界的艺术家,他的作品也就是这样优美,让人心旷神怡。
乌日柴胡看我走过来,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问我:“刚起床?”
我说:“喝过茶了。”
我问:”你们几点出来的?“
旁边躺着的蒙古族青年说:“五点就来了。”
我问乌日柴胡:“这些草都要卖吗?”
他说:“是的,这片大概有5000捆。”
我问:“那你家不自己留点冬天喂牛羊吗?”
他说:“去年的还没有吃完。”
我又指着那匹白马问乌日柴胡:“那是你的马吗?”
“是。”
乌日柴胡把一只胳膊枕在脑后,右手越过头顶,指着远处的草原随意一挥,眯着眼睛笑着说:“那些都是。”
我往远处眺望,看到一群枣红色的骏马在一片湖泊岸边优雅的吃草。
我也好想有一群骏马,养在大草原的湖边
和草原骏马近距离接触
枣红色的马,个个都那么优美,性感,丰满,高大。
浑身没有一丝杂毛,只有额头上有一片雪白的印记,点缀的它们更加高贵。
它们在草原上自由的吃草,在湖泊旁边饮水。
皮毛油光水滑,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我以前在旅游区见到的马个头都不高,皮毛也没有光泽,完全不能和眼前的这个马群相比。
我想靠近它们,可是马群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
我只能远远的观望。
漂浮着朵朵白云的蓝天下,绿油油的草原中间,纯净的湖泊倒映着天上的白云,也倒映着岸边饮水吃草的骏马的身影。
这些马实在难以接近,我还是回去找乌日柴胡,看是否允许我骑骑那匹白马吧。
可是看到他正在忙,我心生一念,还想去看看昨天傍晚路过的那片紫色的小雏菊。
可是我回到了那片草场,走了很久,却一直没找到那片紫色的花海。
在没打过的草原上走路很艰难,茂密的草地,草长的很高,阻力很大。每走一步都需要高高的抬起脚。
这时候看到乌日柴胡开着拖拉机远远的过来。
他看到我后,打了下方向盘,经过草丛将拖拉机开到我面前,问我:“干嘛呢?”
我说:“我在找昨天路过的那片紫色的花。”
他问我:“找到没?”
我说:“没。”
他说:“上车吧。”
我坐在驾驶座旁边的工具箱上面,他把驾驶座上的垫子解下来给我垫上。
转了方向,驾驶着拖拉机在草丛中穿梭。我扭头看到轮胎驶过的痕迹,对他说:“你看,草都压倒了。”
他说:“草很顽强,明天就都立起来了。”
风吹着头发,风中的草丛像波浪一样起伏 ,我终于找到了那片花海,也很像移植一些。
乌日柴胡说:“移植了活不了,我试过。明天这片花和草也就都打了。”
蒙古族,你们是生活的艺术家吧。
我问他:“你装完草了?上午还有事吗?”
他说:“打草。”
我问他:“我想骑骑马,可以吗?”
他说:”那我先带你骑马吧,然后打草。“
我说:”不要耽误你的事情,我先跟你打草吧,打完草再骑马。“
”好。”
我回到拉木家又穿了拉木妈妈的衣服,对她说:“打草去呀。”
拉木妈妈给我找出来一顶防蚊子的遮阳帽,对我说:“把这个带上,前几天他们新买的。”
中午打完草回到家,拉木的妈妈切开了一颗西瓜给我们吃,要知道,在草原上,吃顿羊肉很普遍。
西瓜应该是很少见的。
吃着香甜的西瓜,我从心里感谢阿姨,知道她不把我当外人了。
吃西瓜的时候,我一直对着乌日柴胡说;"骑马,骑马。”
乌日柴胡不说话,吃了几牙西瓜后,去把白马牵过来,我赶紧跟在后面。
他给它装上马鞍和笼头。对我说:“把裤腿往上提提,踩在马镫上。”
我上马后他在前面牵着缰绳,慢慢走,问我:”害怕吗?“我说:”不怕。“
我问他:“你们养这么多马做什么?卖?吃肉?”
他说:“我们不吃马肉,比赛。”
我问:“你家有小马驹吗?”
他说:“有啊。不在这里,小马驹和母马在一起。这些都是公马。”
我的天,到底有多少马。
乌日柴胡看我不害怕,对我说:“跑一会?我坐在你后面,这样你就不会掉下来。”
我们骑着马,按照乌日柴胡教我的方法,踩在马蹬上站起来,这样就不会颠。
在草原上跑了一会,一直跑到那群枣红色的骏马旁边。但是这匹白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要去湖泊喝水。
我有点紧张,连忙说:“要下水了!!”
乌日柴胡坐在后面:“下呗。”
我紧张的问:“这水深不深?”
他说:“能把马淹没。”
正说着,他已经牵着缰绳让马走进了湖泊。
幸好这个水泊不深,最深的地方水面刚到马肚子,马蹄在水中溅着水花,哗哗的走着,然后上了对岸。
真刺激,乌日柴胡看我紧张的样子哈哈大笑。原来蒙古族的小伙子也会捉弄人。
我指着那些枣红色的骏马说:”“他们怕人?很难接近。”
乌日柴胡说:”“不怕呀,要不这样,我再去套一匹马,咱来玩会?”
“好。”我在草地上等着,乌日柴胡骑着这匹白色的马,去追赶那群枣红色的马匹。
这是一番太帅气的景象。
一群意气风发的枣红色骏马在无边的草原上狂奔,那个身材优美高大的蒙古族青年驾着一匹雪白的马追赶。
马鬃迎风飞舞,乌日柴胡站在驰骋的马背上,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挥舞着套马绳,就像是在飞翔。
这个时候我想起人们常听的那首歌,“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真的一点不夸张,这一刻,我被这个帅气的小伙子折服了,我相信任何一个姑娘看到蒙古族青年在马背上的风姿,都会爱上他的。
乌日柴胡抄近路用手里的缰绳很快套了一匹,那匹马被套住后马上马上安静下来,停下的脚步,不跑了。
乌日柴胡用一根缰绳牵着一红一白两匹马回来,握着缰绳,站在草地上,对我说:
“你去屋里拿个马笼头。”拉木的妈妈正在屋里做午饭,指着门后面对我说:“你自己拿吧。”
乌日柴胡给枣红马套上马笼头,去蒙古包里找了一副马鞍安上。
把白色马的缰绳递给我,他骑着枣红色马和我一起往草地上走。
我看着两匹马同样高大,问乌日柴胡:“这马多大了?”
乌日柴胡说:“白色的14岁了,枣红色的五岁,这是我参加比赛的马。”
我左手握着缰绳,牵着这么英俊的马,再看看蒙古族青年挺拔的身姿,看看两匹马并排着走着,看看脚下一望无际清爽平坦的绿色草原。
感慨的说:”你们过的就是贵族的生活。就像欧洲贵族。“
拉木回来了
拉木回来了,塞班直接跑过去坐在拉木面前,抬起头看着拉木,眼睛里终于没有忧伤了。
拉木抚摸着塞班的头,问我:“去打草了?”
我说:“是啊,你看被蚊子咬的。”
拉木又问:“晚上的飞机?我吃完饭把你送到附近的达理镇,那里有汽车去锡林浩特。”
今天拉木的妈妈给我们做的类似馅饼一样的美食,我没吃过,也叫不出名字。
她先把肉馅做熟,然后包上发面的面皮,放在油锅里炸。炸出来喷香酥软,特别好吃。
我和拉木,乌日柴胡,拉木的妈妈吃了最后一顿饭,塞班在拉木的脚下温顺的卧着。
心里非常恋恋不舍,其实还惦记着门外那两匹赛马。可惜没有时间骑了。
拉木把我送到镇上,陪我一起等来汽车,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是两瓶绿茶和三个洗过的苹果,还有一些糖果,对我说:
”路上带着吃吧。这次认识了,以后想来的话就经常过来。“
我的嘴怎么那么笨呢,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就上了车。
上车之后给拉木发了微信,这几天的经历和感受,拉木一家给我的贴心和温暖,让我真的很感动。
短暂的两天后要离开这里,心里特别酸楚,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真的很想留下
我发现我深深爱上了蒙古族,爱上了这片纯净的草原,也爱上了养牧人的生活方式。
之前去过那么多美丽的地方,这次却发现,我真的想辞掉工作留在这里。
每天和蓝天草原河流在一起,和骏马在一起,和各种动物在一起,和蒙古族过养牧的生活。
成年累月关在城市和房子中的人,已经远离了自己的自然母亲,大地和天空都不属于我们。
在熙熙攘攘的生活中,人和人的碰撞,只能催生出生活的精明,人和自然的相处才能体会生命的智慧。
生活在城市里,已经感受不到四季分明的物候流转了。
终年生活在大自然中的人,才能对草木万物产生感情,和他们熟识交谈。
我想起了一个人,出生在美国名家的塔莎奶奶,她放弃了城市里的名利,地位,虚荣,到美丽的旷野中历经几十年建造了自己的农庄和花园。
一生自给自足,辛勤劳作。
孩子们曾问她,你的一生肯定很辛苦吧?
她回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一直都以度假的心情度过每天、每分、每秒。”
我回到城市后辗转反侧,茶饭不思,一直思念着那片草原。
我真的希望能够有一天,我和我的爱人,能到草原上去养马,打草,在草原的湖边,在大自然里,好好做个地球上的生灵。
写于2014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