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是娇客,伴侣伴终身
上期文章:青山绿水四方缘
作者:徐俊霞
公众号:海风讲故事(ID:haishangfeng2016)
暮秋时节,父亲晚上出门散步的时候,被一辆摩托车撞了,右腿骨折,弟弟带他住进了市里一家医院。
母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慌乱。我安慰她:我马上去医院看看,你在老家等电话。
父亲的身体一向很好,入院第二天做完体检,第三天上午就动了手术,右腿膝盖处打了锁定钢板,垫了人造骨头。
手术当天,麻醉药的麻醉期过了之后,父亲疼痛难忍,彻夜难眠,我和弟弟都无计可施。
母亲是父亲手术第二天中午从老家赶到市里的,母亲不识字,不知道是哪栋楼,在医院门口给弟弟打电话。
弟弟下楼去接母亲的时候,我刚从家里拎着饭盒来到病房,父亲见了我欢喜地说:你妈来了。
父亲住院四天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孩子般地的笑容,我不由地有些诧异。
母亲来到了父亲身边,父亲疼痛的时候,母亲握住他的手,他似乎就不那么痛了,对母亲,父亲是那样信赖。
病中的父亲特别虚弱,一条腿不能动弹,半边身子输液输到麻木,连生活都无法自理,脸上胡子拉碴,这让爱干净的他非常痛苦。
母亲给他洗脸、洗脚、擦身,给他涂剃须膏刮胡子,给他一勺一勺地喂饭、喂水,父亲一点点恢复了元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父亲一向是个要强的人,自己能做的事从来不麻烦别人,手术前,他一个人拖着一条伤腿去卫生间洗漱、方便,手术后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解决,这让他非常不习惯。
尤其是大小便,他能忍就忍,很少指使我和弟弟,母亲在他跟前就不一样,他想方便的时候只要一个眼神,母亲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手术第三天,父亲的伤腿需要换药,大夫的手术刀一挨近父亲的伤口,父亲就喊疼,母亲赶紧把他的脸别过来,像抱住婴儿一样抱住他的头,即便这样,父亲还是疼地出了一脑门子汗。
久卧病床的人容易便秘,父亲行动不便,大便不通,浑身不舒服,母亲就用手蘸着芝麻油一点点地抠。父亲大便一次,出一身汗,母亲也累地汗流浃背。
日日夜夜困在病床上,父亲一会儿说腰疼,一会儿说脚肿,一会儿要躺下,一会儿要坐起来,母亲一会儿给他按摩腰部,一会儿给他按摩双脚,一会儿把病床摇上去,一会儿把病床摇下来。
父亲白天折腾,夜里也不消停,他在病床上一有风吹草动,睡在折叠椅上的母亲就起来看他需要什么。
母亲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陪床的折叠椅既窄又硬,弟弟睡了两宿,就嚷嚷着腰疼,何况母亲呢!
母亲的身体素来弱些,要么,吃得凉了,胃肠出毛病了,要么,夜里休息不好,白天头昏脑胀。
父亲让母亲少吃水果,少喝牛奶,取笑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没数,不知道当心。母亲嗔怪道:这人真不识好歹,我吃水果喝牛奶不是为了让你多吃点吗?
看着他们在病房里旁若无人地斗嘴,我忽然想到一句话:小吵怡情,大吵伤心。
父亲平时不爱吃水果,不爱喝水,医生嘱咐手术后必须多喝水,多吃蔬菜水果,避免发烧、便秘、上火。
母亲连哄带骂,像照顾婴儿一样尽量让父亲多吃一点多喝一点。母亲坐在父亲的床前,两人聊着天拉着呱,讲到开心处,父亲会咧嘴笑笑。母亲俨然成了一名高级护工!
临床的病友是和父亲年龄不相上下的一位伯伯,陪床的是他的两个儿子。
老人身子底下长了褥疮,没人管没人问,没人给老人洗脸洗脚,老人夜里一喊疼一闹腾,儿子就往病房外跑,从来不安慰老人一句,从来不给老人按摩一下腿脚。
伯伯说他老伴和我母亲一样不识字,没出过远门,到大城市就晕头转向,儿子们不让她来陪护,嫌她连饭都买不了!
俗话说:人老有四宝“老伴,老宅,老本,老友”。
久卧病床,再孝顺的儿女都不及老伴照顾地周到,我们做儿女的永远都无法理解父母之间的感情,即使他们的老伴没有文化,只要他们自己不嫌弃,儿女又何必多言?
在父亲住院的一个多月里,我亲眼目睹了父母之间深如海重如山的爱情,每每见母亲自然体贴地照顾父亲吃喝拉撒,每每见父亲疼痛时,母亲与他十指相扣,我总是背转身泪流满面,那种“非主流”爱情是我们当下的年轻人所欠缺的。
父亲和母亲不懂花前月下,不曾风花雪月,他们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在他们身上听不见山盟海誓,却看得见天长地久,他们的爱情那样朴素持久,经得起漫长岁月和无常疾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