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场人家（四十九）
串场人家（四十九）
作 者：乔 永 星
图 片：选自网络
吕芳溺水，因扁担而引起的风波又起。二凤子不依不饶，缠着我一定要问出个子丑寅卯。已日落西山，太阳把它一抹红霞留在西天，劳碌了一天，自行而去。不一会夜幕拉开，星儿簇拥一轮新月而来，挂于柳树之头，微风轻拂，柳枝轻摇，掠过河面，碧水泛起涟漪阵阵。我却无心看景，老地方，二凤又约我前来。
彷徨、忐忑、茫然、失措等等，裹挟着我的灵魂。我未到，她先来，柳树下见一熟悉的身影，焦急地等待，盼望。月光下她身着碎花圆领衫，齐刷刷的一对短辫垂于肩，小膀子浑圆丰润，风吹日晒，虽不及城里姑娘那样白皙娇嫩，却藕节节的，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如初春发芽的小草，生机盎然，眉头却锁着千万个疑虑和不解。见有人来，她知道是我，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话未启齿泪先流。见她如此伤心。我失了方寸。情不自禁，揽她入怀，似大哥哥哄小妹妹一样哄她，要她有话只管说，不必如此伤心，让人不忍。
她这才泪眼婆娑，仍断断续续地嘤嘤啜泣。抬起头说道：“三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我无任何思想准备，只好连连点头，“喜欢、喜欢！”她这才停止哭泣。“那我问你，你的扁担为什么给了吕芳？扁担的两头有我刻的鸟儿，虽然不像，但就是我二凤子，我今生今世，就是要跟着你，像影子一样，你到那，我到那。我要为你洗衣烧饭，铺床叠被，要为你生儿育女，做你真正的女人。我哪点不好？你可以教我，骂我，打我，但是，你不能不要我。人家为你，熬了多少个夜，把宝宝哄着了，就学文化，看书，还用笔写笔记，写心得。
因为大花仍比较忙，我还得替她带宝宝。你说，我容易吗？可你总不懂我的心，虽也能帮我排忧解难，心总是靠不到我心上来。要不，怎么舍得把那扁担送给知青吕芳。我还亲口听队长说了，你把吕芳从河内救上来，又是抱，又是摸，又是嘴对嘴。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吕芳？我承认，吕芳比我洋气，见的世面比我多，人家是城里人。而我只是个农村姑娘。可我俩从小就在一起，你十三岁，我十岁时，你就答应过，让我做你的新娘。我虽小，什么事都可忘，唯独你为我戴花，插花，背我入洞房的事儿，我一直铭记在心，一直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二凤一席话，把我拉回到几年之前，我十三，她十岁。也是个炎炎夏日，午后，二凤拉着我的手，未等反映过来，二人扑通一声，小河中两个大馄饨泛起了水花。二凤水性不丑，拉着我的手，上下翻腾，河中小手灵动迅疾，逮到鲜活乱跳的大虾，壳子透亮透亮的，两脚踩水，双手剥虾，把虾肉精准狠地放到我口中，而自己一个舍不得吃。吃足喝饱，又把我拉到棒头田里，摘了一朵南瓜花，硬要让我给她插上，做我的新娘，说完，还摘下一大的南瓜叶子，戴到自己头上，说是盖头。要我把她搀入洞房（玉米地）。时过境迁，本是少儿的玩笑闹剧，我已将此抛之九霄云外。而二凤子今又旧事重提，勾起往事的再现。我也知道， 二凤一席话，出于内心的真情流露。一度时期，我也曾将二凤视为红颜知己，心上人。
时势造就人，也同时淹没人。我就是一最底层的农民，且头上还有一帽子，如观世音菩萨戴在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只能规规矩矩做人，低头做事，不能出格出轨。否则，有可能招来批斗之灾。
不言其他，单言户口性质。定量与农村户口，即有天壤之别。无论是工作，分房，城里有保障，而农村没有。我至今仍生活在一小小草棚里。虽做了保管，工分跟头等劳力走，且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无论刮风下雨暑伏寒冬，天天有工分。可这点工分，折合成钱，再扣除粮草和平时的小付款、小实物等等，能达到年收入户均二百元，就谢天谢地了。冷峻、客观的现实，摆在面前，要吃饭，要穿衣，要成家，要娶妻生子。我拿什么来作承诺，保证？
二凤看我不吱声，不回上，不回下，可能以为我的想法有所动摇，天平法码正朝她那边倾斜。她又大胆抬头，睁着一对切切的大眼，直朝我射来，穿透五脏六腑，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定了一下激烈振荡，摇摆的情绪。对二凤说道：三哥不好，惹二凤生气了。我们一起长大，曾经有难同当，有苦共担。也都享受过童年的乐趣。兄妹般的情谊，一辈子不会忘记，珍藏在心，无论走到那里，无论遇到什么艰难困苦，风风雨雨，三哥总会把你记在心里。只是你还小，我也才比你大了三岁。我现在除了自己人之外，几乎是一无所有，如果让你跟着我，不但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日子，只会让你跟我受罪，我确实于心不忍，也不能这么自私。
我听说邻队的陈家大小子，托人说媒，要同你家结亲。那个人，我见过，也是个中学毕业，人也长得不丑，浓眉大眼的，还有个瓦工手艺，家底子不错，有活套钱赚，时下建房用砖、用瓦的人家越来越多，瓦匠是手艺人，忙不过来，天天有生活做，洗手数钱，一天三顿吃人家的。只要同队里关系搞好，干部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路上遇见了，香烟跳跳，也就过了。那陈大，我见过，也认识。如果你愿意，我帮你牵线。那儿又不远，不妨试试。二凤啊，陈大真的比我强多了。你年轻，长得甜，旺夫的命，听三哥的话。三哥肯定不会忘记你，把你当自家妹妹待。我们以后还可常来常往。就象姑娘跑娘家，娘家人去看姑娘一样。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乔永星，1949年出生在上海，10岁随母亲下放回到盐城新兴公社。1966年盐城中学初中毕业回到农村，在农村生活二十余年后，随知青妻子返城。喜欢写些散文，小说之类，大多是农村生活题材。已完成《串场河畔》、《串场故事》两部系列小说和《学书》中篇小说以及几十篇短篇小说。累计近七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