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苑】王金桩：卖猪娃

卖猪娃

文/王金桩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猪肉贱得出奇，从去年起猪肉却金贵的了不得，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商品行情扑朔迷离，似乎让人难以把握。不过商品的价格随着市场的供需上下波动是铁定的规律。当供大于求时，商品价格自然便下降；当供不应求时商品价格必然会不断上涨。所以说，商品价格的波动是有规律可循的。就像这猪肉价格，去年高得出奇，不只是大肉价高得令人咂舌，就连小猪崽也贵得很，一只刚月满的小猪竟卖上千余元！

过去，我也养过猪，当时成年的猪才卖二三百元，猪娃几块钱、十几块钱一只。与现在就没法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真是不可比，也没法比，不可同日而语了。

有一年，猪贱没人要。村里有一村民养有一头母猪，母猪一窝十几十几个的下，把这人整地又气又急！有心把猪娃给人，没人要；有心把猪娃拿到集会上卖，价格低，卖得钱还不够花费的功夫钱。他妻老嘟嘟囔囔让他到集会上去卖猪娃，看碰碰运气怎么样，臆想着会上能有个好结果。这人无可奈何，自行车后架驮两大竹笼，笼里放上十几只猪崽匆匆往集上赶。集市上人来人往，就是猪娃无人问津。

日已西斜，集市将散，十几只宝贝小猪原封不动地躺在笼里睡大觉，又饥又渴的卖猪人只好驮上他的小猪，没精打彩的往回赶。骑着自行车的他越骑越没劲，越骑心里越难受，妈的！养猪实想发财，岂料越养越发熬煎！去他妈的，我不要了……这位大哥一气之下将十几只小猪倒到路边田地里，架好竹笼一溜烟似地骑回了家。

傍晚掌灯时，如释重负的他准备关门上床休息时，听见猪圈那边母猪与小猪亲切的问喉声，母猪哼哼哼，小猪吱吱吱。他跻拖着鞋来到猪圈边一望，只见那倒掉的十几只小猪一个不落的又回了家，正围笼在母猪的怀胞内，如饥似渴地吮吸着母乳。大母猪仁爱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分享着母子重逢的快乐！养猪人一脸愠怒，却又无计可施！

生活本该如此，酸甜苦辣皆尝遍，有时又给伤口加把盐。是的，人生谁都不可能始终顺风顺水，生活的风平浪静！一时是鸟语花香，美好时光；一时是一地鸡毛，尴尬难当！

《人生》里的高加林卖蒸馍的情景，现实中我就遇见过。初涉尘世，理想与现实生活的差异，一落千丈啊！曾经豪情万丈，誓将乾坤改别样，而今却成了一介穷书生要为生计受窘迫！卖…卖…卖蒸馍哩！生活无情地戏弄着自命不凡的高加林。甭笑人家高加林，虽然卖馍受煎熬，高加林却还有痴情于他的刘巧珍相帮扶，想当初刚毕业回家务农的我，为了生活集市上卖猪娃，那才叫一个洋相百出的冏剧啊！

父亲在校忙于教书，母亲为了增加收入饲养着一头大母猪。每窝小猪崽出手变卖非我莫属！人生都有第一次，只要跨过这第一道坎，后来的路就不那么难了。不是吗？

“金桩，上会把这十二个猪娃卖了！我中午要下地锄地了。”母亲吩咐道。“我刚从学校毕业回家，不知道行情。也没上会卖过，我弄不了！”我对母亲说道。“慢慢学么！会上不光咱一家卖小猪，打听打听别人不就知道行情了！你不去谁去，集市路远，你会骑车我骑不了，你爸没在家，你不去谁去？！”面对母亲的责备，我无言以对。

我只好硬着头皮跳进猪圈，抓小猪。东扑西抓，好不容易把一只只声嘶力竭哭天喊地的猪崽抓住，用绳将小猪后蹄拴牢放进垫有麦秸的竹笼里，有几次差点被护崽的老母猪咬到我的腿，业已累得我气喘嘘嘘，大汗淋漓。然后我急匆匆骑着自行车向集市上赶。一路上像做贼似的，净往人少的背巷道钻，总担心遇见邻里乡亲，我当时心里的窘态真真是无以言表！屋漏偏逢连阴雨！尽遇倒霉的事，尽见看笑话的人:“哟！王秀才骑车带的啥？哇！小猪！带小猪上会去。你还能卖小猪？到会上，你会卖不？”泼辣多嘴的邻居王大妈，在巷道转弯处碰到我，大呼小叫的，恣意放肆，让我觉得无地自容！哎，谁让咱吃不上皇粮，落了个辍学归耕的穷秀才呢！我没与王大妈搭讪，自觉无趣，悻悻地加快速度向集市上奔去。

市场上人头攒动，各色人等东来西去，南来北往熙熙攘攘。“小伙！推着车子架两大笼转悠啥哩？卖猪娃的还是买猪娃的？”一位身着税务工服的大叔好心地对我喊道。“大叔，我是来出售小猪的！”我隔着人群不好意思地腼腆地说。“啊！卖猪的，卖猪的摊位在会场西头，你跑远了，返回去往西走！”大叔似乎用命令的口气对我喊话。我置身于上会的人的洪流中，只有向前亦步亦趋地走，走了好远到人稀的地方才能调头往回走。

好不容易找见猪市，当我放好自行车，准备卸笼时，一位满脸长毛的中年男人厉声对我喊:“小伙子，赶快走远点！赶快闪远点！长眼了没？这块地是我先来占的，你来加什么热闹，快快走你的路！”面对同行咄咄逼人的言语，我真想冲上去理论理论，这块地是你先人的吗？哪里标有你先人的尊姓大名！转念又一想，冲动是魔，不好！忍一忍，挪一挪，让他三分又何妨。人常言，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搞清楚上会是干什么来的，是做生意卖猪的，不是来打架赌气的。想一想，我的怒火顿消，另找个空位摆摊得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刚放好草笼，准备左右探听行情，突然，两头小猪从笼子里蹿了出来，同时挣脱捆绳，叫喊着分头向人群里跑去。我一时乱了分寸，心里忐忑不安:追那两个小猪吧，没人看摊位；不追吧，回家没法对大人交待。当时我头脑一片空白，追！追回来一个算一个。我便奋不顾颜面地朝对面的人群跑去，爬在如林的人腿间抓扑逃“兵”，终于逮住一个。另一只被会上的好心人抓住还给了我。当时我觉得我很丢人，脸上一直在发烧，脸一定胀得彤红彤红的了吧？！

接着，男女买主们围了上来，看着抓着我的小猪，人声杂乱，吵吵闹闹:小猪多少钱一只？哟！小猪长得粗壮的，小伙子，多少钱卖？十三元一只，我回答到。话音刚落，只见旁边同行骂骂咧咧地向我发火道:“你他妈得是来倒牌子来了？！报价那么低，让我们怎么作买卖？”我连忙改口道“好个大叔哩，我错了，给你添麻烦了！你卖啥价，我就卖啥价，行不”。这才压下了同行的火气。接下来是与众买主的讨价还价。猪娃想卖个高价，既要会说，又要会讲，真要具备舌战群儒的口才，又要有高超的智谋。唉！但凡干好一件事，都不容易啊！第一次卖小猪让我洋相百出，磕磕绊绊地总算把十几只猪崽出售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用心干！那年头猪肉、小猪价格低贱，养猪固然发不了财，再加上我刚从学校回来，不懂作卖买的道道，难免处处显出冏境，但是，通过生活的磨炼，使我懂得了许多人生的道理，让我在磨难中不断成长，慢慢地成熟起来。虽没遇上发猪的大财，但是也丰富了我人生的阅历，如此甚好，这样也罢！

作者简介

王金桩，又名王金庄。男，高中文化。陕西省大荔县苏村镇人。（地点在今陕西省国家级沙苑景区核心区）自由职业者。乡土情深，文化好人。愿结四处友，同问文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