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哥

初识水哥的时候,水哥还是个排长,抽着四块五一包的红梅,指尖熏的微黄,短促的平头,结实的胳膊,眼神里充满狡黠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个非常精干的军人。

水哥个子不高,站我面前比我矮一头,但是在心理上,我却始终比他矮一头。

那时候在一连,连队加上新来的我,一共四个排长,一排长姓熊,二排长姓朱,三排长水哥每次和他们打招呼总是调侃的说,猪排,熊排。

腼腆的熊排笑笑不说话,黝黑的脸上布满了跳动的青春痘,而白净的猪排则是惯例的白上水哥一眼,无可奈何。

说归说,笑归笑,战友情却是一种没当过兵的人感受不到的深切,多年后,率先转业的熊排回来结账,被水哥灌的东倒西歪,不省人事。

水哥年龄大,军龄长,经历丰富,见识广,远不是我这个当时军龄不到2年的人所能想象的。水哥教了我很多东西,可惜,当时压根没听懂,等慢慢自己悟出来其中的道理,军旅生涯也走向了尾声。

水哥身上有着老兵特有的狡猾,第一次跑503大道,也是我第一次全副武装跑五公里,生怕自己跑的慢,拖连队后腿,水哥安慰我,没事,全装和空跑一样的感觉,一点都不累!

我就信了!

那条光荣的503大道有多么坎坷和崎岖就不在此多言了,反正当我累死累活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终点的时候,水哥面不红,心不跳的站在终点,一脸严肃的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那么慢?

可是水哥他怎么就那么神奇的一下子到了我前面呢?

水哥很仗义,那年月的伙食费一人一天才10块钱,吃的真不好。

有一天我在饭桌上唠叨,想吃饺子了,水哥笑着说,明天周末,我带你吃。

果然,第二天水哥叫上我,带着几个士官,找了一间家属房。

包饺子!肉馅!

水哥真的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剁肉馅,和面,擀皮,包饺子样样娴熟。

而我,只能烧的一手白开水。

在我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包饺子吃有过很多次,我最怀念的永远是这第一顿饺子,不但暖胃,而且暖心。

后来我离开了一连,和水哥的交集就少了,但每次见面,水哥总是很热情。

有一次晚点名结束,肚子饿,我瞟了一眼装步营的螺蛳粉店还亮着灯,拔脚跑过去吃碗粉,一进门就看见水哥正在大块朵硕,一碗粉眼瞅着就要见底。

水哥抬头看见是我,立马乐了,问我,高个,饿了?

是啊,有点饿,过来吃个粉。我笑着回答。

老板,一起付了,给高个加个蛋!水哥喝下最后一口汤,站起身来抹了一下嘴,顺手掏出钱。

唉,水哥,我来。我急忙掏钱。

滚蛋,吃你的粉。水哥招牌式的抿了一下嘴,故作生气的瞪了我一眼。多吃点,瞧你瘦的!

嘿嘿,那就谢谢水哥了。我不好意思的绕绕头。

粉店的胖老板伸出他那一双油汪汪的胖手,欢乐的接过钱,笑呵呵对水哥招招手,明天再来啊!

嘿嘿!水哥笑笑,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过了几年,在红岭,我的人负责守靶位,水哥所在的营参加实弹射击。

射击前,水哥找到我。

高个,我们这次可就看你的了!水哥一字一句字正腔圆的对我说。

哈哈,没问题。

特别是第一个,我们营长先打,靶子一定要报好,团长在上面看着呢!水哥撇撇嘴,眼神瞟了一下背后高台上的首长们。

我点点头,靶坑里都安排好了。

嘿嘿,水哥随手擂了我一拳。

当太阳远远的从东方那片山头里冒出来的时候,实弹射击也有条不紊的开始了。

我手里抓着对讲机,看着步战车冒出一股浓烈的黑烟,呼啸着冲向射击位置,紧接着,响起了哒哒哒的机关炮声音。

好像不错啊!完全是外行根本看不懂的我随口一说,回头一看却是脸色铁青的水哥刚放下手里的望远镜。

怎么了?我诧异的问水哥。

MLGB!营长打错靶了!水哥铁青的脸上又浮上一丝愤怒的潮红,眼睛能喷出火来。

我去!水哥,那怎么办?这怎么报成绩?

怎么办?水哥愤怒的一下关了对讲机,扭头就走。

得,我也赶紧一把关了对讲机,躲了起来,爱咋咋地吧。

唉,想投机取巧一次,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时光匆匆,军改把装甲团也改没了,众多开心或者不开心的往事都随风而去。

水哥转业了,后来我也转业了,我们彼此没有再见过面。

但是每当想起他那招牌式的抿嘴瞪我的样子,我总会忍不住笑出来。

水哥,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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