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宠《李太白古风诗卷》草书赏析
王宠草书《李白诗卷》。书于戊子(1528)正月十六日,时王宠35岁。作品宽25.3厘米,长310厘米,为朵云轩藏品。内容为李白五古四首,诗境旷远高迈,意接鬼神,极尽造景抒情之能事。王宠的书法,跨过宋元取法晋人,在《李白古风诗卷》中表现得十分明显。这件草书得晋人主韵,与他身边的书家风格拉开了距离。如果和王羲之的草书相比,它的气息比较清雅柔和,不似王羲之笔下爽快练达。如果和文征明相比,文征明是露巧于外,王宠则寓拙于巧,使巧带有一种比较婉转丰润的情调。在寓拙于巧中,王宠把许多棱角泯去了,筋骨不外露尖峭而裹上一层圆转的润泽墨趣,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筋骨在内,拙中见秀。王宠的具体用笔是这样的,均匀、内含,以实为主,轻重不见悬殊,每一笔厚度相近,字与字之间素绕很少,却在单字里转换很快,每一字似乎都在一刹那便完成了。笔势带来了连贯的流畅,细细审察,是王宠取了斜势,便于笔画的穿插。
往往是右肩抬起,左低右高,形成坡度,线条落下则有种俯冲感。有一些长落而下的线条是很精彩的,如“带”字之最后一竖,把一个字都捆扎好了,一竖遥遥垂落,空间刹那变得开阔疏朗了,章法得以活跃。可以说,取斜势是为了用笔的凌厉和气度,但《李白古风诗卷》整卷而言并不求气势胜,它显得温和、温顺,缘由也在于用墨的功夫,末了用笔总是收束得不露锋芒,禿的、敛的,以含而不发为主,因此既婉丽,又达到遒逸效果。从王宠的年龄来看,是很容易在书写中出现两个弊病的是幼稚;二是张扬之气。
因为这个年龄正是青年时期,修炼未成熟,正是生涩时,这两个缺陷是自然而然的。但在王宠的用笔上,让人惊诧他的老练,情酣意足而毫无张狂,已是超过了这个年龄的作为。《李白古风诗卷》 的温和气息充满了全篇。篇中也有不少纵拔的线条,只是漾起全篇的活跃感,而非狂浪击石以示豪纵。年轻的王宠已知温和的魅力,使温和成为主导。《书史会要续编》谈到:“初寤寐大令,后脱去弩张之势,渐入圆融,”按常规,圆融是晚年追求之道,而王宠已能脱弩张之势渐人圆融,这是何等颖慧和具有审美眼光。温和是审美趣味中的低调,古人就倡:“平和为体”,认为不失正宗,这是因为“和”能纳更多的味道,而书法引人入胜,是要有味道的。
宋人张戒就说到:“大抵句中若无意味,譬之山无烟云,春无草树,岂复可观?” 《李白古风诗卷》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味道,渐渐沁出,为观者吸收,何止橄榄回味,久方觉永。王宠在此篇的用笔也是值得的。用笔平和中见自然。这个年龄的书家,总是用笔雄放开合时夹带着火气,使用笔直露,尖刻而过分地表现欲充斥纸面。王宠似不用劲,自然而然,简洁的线条就出现了。尤其用笔中还有些许章草的遗韵,自然中又添古雅。用笔的自然在心境,也在于动作。
心境宽松,动作简便,不故作险奇之笔,亦不使线条驳杂。《李白古风诗卷》是用极为简洁的线条组成的,似乎无法再减省,这种减省笔画自然写出,通篇灵动、疏朗。《李白古风诗卷》 全篇自如通畅,显示了一位年轻书家的持恒能力,是以一种平常心来完成的,明人李贽认为:“矫强乃失之,故以自然之为美耳,又非于情性之外复有所谓自然而然也。以此来衡王宠的创作,是一种情性之需要,而非写给别人欣赏有意为之。温和的气息,温和的墨气,连左顾右盼的笔画律动都是温和的。王宠不做飞瀑般倾泻的一笔书也不做数字相连的字组。那么,这件作品让人感到兴酣意足、情分绵密,又是从何形成的呢?那就是呼应法。
王宠以笔断意不断来处理,在每个字末了,停止行进,利用一个小动作,或一个小钩,或一个回转,对下一字进行联系。呼应有直接、间接两种:直接者即以明线相连,观者可见;间接的呼应则是一种暗示,暗示把锋芒藏起,让伸者不伸,连者不连,含住、控住,伏采潜发,秘响旁通,寓意深隐。《漫斋语录》称:“雄深雅健,此便是含蓄不露也。”《木天禁语》也认为:“辞简意味长,言语不可明白说尽,含糊则有余味。”王宠深得含蓄之功,以断为连,以藏为露,效果反而出奇地好。
部分单字
▼
王宠《李白古风诗卷》整卷欣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