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又羞的南阳早餐（一）

判断一个地方的饮食水平要从早餐看起。早上没胃口、没时间，庄严的社交式吃饭也无法开展，许多人就把早餐从简甚至从略了。
在一个态度普遍松懈的当口，最容易暴露做人做事的本质。所以早餐的严重性堪比老干部的晚节，涉及到是否能够真的革命始终的问题。
从这点来讲，我很早就知道北京是一个生活粗糙的地方。十年前，你要想在北京吃上早餐那是妄图。除了街头寥落的简陋小车卖着煎饼果子之类，绝无哪家店面能让你进去悠然地坐在那里吃。在这类小摊上购买早点的人很像在贩毒，匆匆成交，然后灰溜溜混进同样心事重重的人群里疾走。
后来北京政府号召饭店开早餐，有点效果。我看终于迈入饭店吃着包子、喝着豆浆的顾客都仿佛眼含热泪，直透着感谢政府感谢党的激动。
仔细清理一下，北京确实没什么吃的。烤鸭、涮羊肉，加上宫廷菜，都是观光式菜肴，偶尔尝一下可以，进入日常生活那会吃残人。
将早餐吃成盛宴的地方是广东，满街的粥粉店自不用说，那个早茶真的把吃推向极端。我曾唯一一次在一家酒店看见有人早上喝白酒，那是两个广州本地老人在轮番举杯。在早上就有喝点儿的冲动，无疑与早餐的丰盛有关，倘是捧碗稀粥再整瓶白酒，那就不是痛快而是痛苦。由此你可以推断广东其他时辰的菜肴定会更好更丰富。
果然，广东菜的色香味，制作的复杂和品种的难以阅尽，至今没有一个省可比。

感觉南阳人对吃的热情和吃的挑剔挺突出，现在不仅是豪华酒店还在一个接一个的开，而且顾客也多。去个犄角旮旯的小饭店，里面也是人头攒动。这也可能缘于我对南阳的了解，或者是对故乡的多情。
南阳的口味偏执，偏执到往往对外来口味都要做出改良，但也真的让外来的东西变得更好吃了。福建的混沌是清水煮的，但文化宫上坡很红火的那家，到了南阳，汤里也要加上糊葱花、紫菜之类。兰州拉面汤里、面里原来也没啥东西，但过去商场上坡那家硬是加进去了韭菜和厚厚的牛油，香的出奇。
我在兰州最出名的一家拉面馆排队将近一小时，弄到手的那碗拉面仍是超不出南阳这家的味道，让我很感后悔。后悔的倒不是这碗面，而是为了吃这碗面耽误了坐上机场大巴，打的去机场，至少多掏了一百元。
我第一次在南阳银都建国酒店的菜单上看见“羊肉糊汤面”时，明白这家原来主推粤菜的四星级酒店也投降了。在如今的南阳，无论什么档次，什么风味的饭店，如果主 食没有羊肉糊汤面、芝麻叶绿豆面、炝锅肉丝面之类，那你就会领略到顾客确实是大爷，不仅会听到顾客的嚷嚷，搞不好还能听见骂声。
烩面在南阳最早叫扯面。“烩面”强调的是烹饪方法，“扯面”则表现出面的生成方式。这个“扯”很传神。拉面的结果是有标准的，粗细必然一律。但扯面就不好说了，扯长扯短，扯宽扯窄，扯薄扯厚，随心所欲。好吃的原因就在于面的这种杂乱不堪，似乎南阳人很有艺术追求，吃个扯面也要每根都有个性化表现。
时至今日，以闻名全国也开进南阳的肖记、合记烩面为例，我感觉还是没有南阳的连聚扯面、浴池扯面好吃。（“浴池扯面”的名字非常另类、前卫，如果不知道它是西关浴池开办的话，还可能以为是在浴池里吃扯面，当然不可理解为用浴池的水煮面。）
所以“扯”这个字也许代表了南阳餐饮的制作和品尝态度，任性而不守章法，尽按着自己的喜欢去整。我论证这些，是为了下面要说的南阳早餐，因为我吃不准这些早餐在河南的其他地方是不是如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