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一定黑吗?—“秦汉史与项目管理”之一百三十一
灯下一定黑吗?
研究《易经》的朋友,都不会对京房陌生。京房是西汉时期著名的易学大师,有《京氏易传》等著作传世,开创了京氏易学。“京房十六卦”是研究《易经》的学者必学的。史书说他“长于灾变,以风雨寒温为候: 各有占验”,曾数次上疏,先言其将然,所言屡中。

《汉书·京房传》里记载了一段京房与汉元帝的对话,京房借古论今,暗示汉元帝任用石显这样的佞臣,导致天下之乱,颇值深思。现在摘录给大家一起学习。
房尝宴见,问上曰:「幽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注释:周幽王和周厉王都是周朝的昏君)
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
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为贤也?」
上曰:「贤之。」
房曰:「然则今何以知其不贤也?」
上曰:「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
房曰:「若是,任贤必治,任不肖必乱,必然之道也。幽厉何不觉寤而更求贤,曷为卒任不肖以至于是?」
上曰:「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令皆觉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

房曰:「齐桓公、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然则任竖刁、赵高,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卜之而觉寤乎?」
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
房因免冠顿首,曰:「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视万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春雕秋荣,陨霜不杀,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所记灾异尽备。陆下视今为治邪,乱邪?」
上曰:「亦极乱耳。尚何道!」
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
上曰:「然幸其愈于彼,又以为不在此人也。」
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也。」
上良久乃曰:「今为乱者谁哉?」
房曰:「明主宜自知之。」
上曰:「不知也;如知之,何故用之?」
房曰:「上最所信任,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
房指谓石显,上亦知之,谓房曰:「已谕。」

这段对话可以说揭示了千古不变的一种心理。那就是,每个领导都认为自己用的人是对的,所以“各贤其臣”。即便出了问题,也会认为自己用这些人起码比用其他人强,用其他人可能更糟,所以也不会将责任归咎于所用的人身上。
你觉得这种“各贤其臣”的心理可以规避吗?如果可以,如何规避?如果不可以,请谈谈你的体会。
个人认为,这种“各贤其臣”的现象属于“灯下黑”,是人性的死角,不可避免。如果想要规避,有两种方式:
第一、使领导者察纳雅言,从谏如流。这需要领导者有极高的素养,这一点非常难。所以历史上能够做到自察反省自己的,少之又少。唐太宗李世民就是一例。
苏轼评价唐太宗说“予观汉高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杀人者致之,其余杀人愈多,而天下愈乱。”“太宗之从谏近乎圣。”

这种近乎圣人的标准千百年来,只有极少数人能达到。真是可遇不可求。
第二、除了提高领导者素养外,还有就是可以通过制度来制衡,避免系统性风险。风险有多种,最可怕的就是系统性风险,因为这种风险会对组织有致命的破坏,例如汉元帝任用佞臣,导致天下之乱就是这种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戊戌变法等运动想要达到,但又不可能达到的原因,因为要重建制度,必须外部力量推动,想要依靠自身觉醒,就如同期望每个领导者都像唐太宗一样,是不可能的。
所以,通过制度建立制衡体系,虽然效率可能打折,但可以极大避免系统性的风险,使组织更加健康运行。
请思考:你认为避免组织“灯下不黑”的最有效途径是提高领导者修养,还是通过制度来制衡?还是有其他更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