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

前天晚上,孩子们都睡了,我和老公难得清闲,坐在沙发上聊天,老公感慨:今天朋友圈刷屏,90后的创业者说三四十岁的老一辈企业家跟不上形式,理解不了互联网了。我觉得好笑,转念一想:咱们不就是快到四十岁了吗,怎么时间过的这么快。

老公还在唏嘘:今年上北大的孩子都是2000年后出生的了,你还记得咱们还庆祝过2000年新年夜呢。

怎么不记得呢,那是我们都是穷学生,青春年少,时间大把,钱没几个,他在北京城里,我在远郊的昌平,天气很冷,通了电话,讲了什么记不得了。

老公拿出剩下的小半瓶青梅酒,找不到酒杯,大概都被孩子们摔碎了,只好拿两个一次性纸杯,他一杯,我一杯,盘腿在沙发上夜聊。

和老公认识二十年,谈恋爱的时候是90年代末,没手机,一栋宿舍楼只一台电话,讲电话的时候要压低了声音,不然络绎路过的同学和看楼的大爷听的清清楚楚,我们相隔了公交几十站的路,写信写的很勤,他擅长把国外诗人的诗改编了变成自己的作品,我一度以为他是诗人。

老公那时候有个bb机,我有时周末做了345线公交车从昌平进城找他玩,先到北大小东门找个公共电话给他发条信息,然后在东门安心的等,他就一路骑个破自行车哐里哐铛的飞驰过来。他的自行车越换越破,那时候校园里偷自行车很猖獗,车被偷了,只有再去买,被偷的自行车都转卖给学生,竟然有人会买到自己被偷的自行车。

当年北大的食堂伙食质量和丰富程度远远超过我母校政法大学的食堂,和大部分同学一样,我们两个都没什么钱,但是北大食堂物廉价美,大大慰籍了我们年轻的好胃口,有一年冬天下雪,我们在校园里一边逛一边啃从食堂买来的鸡爪,老公总是说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鸡爪,后来再有没有吃过那么好的鸡爪。

后来我们开窍做起了家教,发了钱就到小饭馆里改善一下,我记得有一次中秋节,教的学生家里送给我一盒月饼,我一路拎着去找老公,他还在教室里啃GRE单词,我们坐在教室外面你一块我一块的吃月饼。我大概是那时候学会了吃辣,北大南门外那时候是一片平房,小巷子里有人推车卖芝麻烧饼,也有门面很小的小饭馆,有一家的重庆辣子鸡香辣鲜嫩,非常受学生欢迎,我们有了点外快,就直奔那个饭馆。

北京大而杂,总有学生可以干的活。我曾经给一个人校过书稿,什么书呢?就是盗版的武侠小说,那时候大概扫描软件不发达,盗版靠打字做版, 所以有错字,要校出来。校书稿实在没有多少收入,那个人欠了我五十元不肯给,老公愤愤不平,和我一路到香山找到他租房的地方要钱,他看到我们的时候,瞪大了眼,说:服了你们了,五十块钱还找过来。 还有人去给新东方发传单的,我没干过。那时候出国很流行,尤其是学理科的,几乎人人都费力的考托考G,背单词是一大挑战,还有专门教背单词的辅导班。

大四的时候,从99年跨入2000年,互联网浪潮兴起,我们还没毕业,但北京的互联网公司给学生们提供很多兼职机会。我给一家叫ChinaByte的互联网公司翻译国外的英文IT文章,是老公一个同学介绍,那个同学善良帅气,后来去了哈佛神学院,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做什么。 我第一次到ChinaByte去时,是在一间高档的写字楼,哇,一屋子的格子间,坐满了鲜亮的年轻人,在一台台电脑后忙碌,当时觉得好现代化。ChinaByte的活不多,我开始陆续接其他翻译的活儿,我记的翻译过Subway(赛百味)的特许经营合同,非常长,翻译的我头晕脑涨。我翻译的快,也不讨价还价,一家翻译中介觉得我孺子可教,要给我一台当时是个贵东西的电脑,可以加快速度,后来为什么没有收到这台电脑,难道是因为学校宿舍里挤了六个女孩没地方放?

老公那时候加入了一个做网络安全的创业公司,是一个高干子弟带了一帮学生做的,那会儿互联网正是新兴事物,新浪网易阿里都在草创,好像做什么都有可能,大家纷纷摇晃不定,今天说:又冒出了一个ChinaRen, 明天说:又上线了一家门户,老公在的公司各种都想尝试,结果最后没做成。 不过在那个创业公司,大家更像在玩,加班聊天,聚餐唱歌,还有一个老耿教我们用CoreDraw。你看,人身处历史转折点,往往不自知,回过头一看,原来当年是那么回事。

我的大学同学各行各业的都有,以做法律的居多,老公学化学,同学们毕业后也是各奔东西,大多出国了,也有人改行。有人研究社会学去了,有人做金融了,有人做登山教练了,有人写摇滚乐了。同学少年,而今地角天涯,物移人非,唯有回忆不变。

我和老公喝光了那瓶青梅酒,倒头和孩子们挤在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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