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韩国民/故人（外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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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三首）
韩国民
我从旧书信里翻阅手迹的时候
汽笛响了，故人坐着火车从远方赶来
多么熟悉的味道，隔着厚厚的夜幕
从窗外飘进来
我想起那年夏天暴雨如注，也挡不住
我的脚步。那是我最后一次看你
悲伤的唢呐送你回乡
你说，喜欢躺在草丛里，一边看天
一边放牛
我想起，1997年的十月
大红喜字贴满你的小屋。你灿烂的笑
迎接新娘。红伞上跳荡的阳光
像极了三月里甜甜的紫色梧桐花
我还想起，那一年骑在树丫上的你
捧着诗集大声地朗诵
那是我刚刚发表的第一首诗，你成了
我的第一个读者
再往前，记忆就有些模糊
第一次醉酒在校园，我们相携走遍小城
大声高唱着流行歌曲
头顶的星星，多像我们晃动的青春梦
那年，我十七，你十六
都是如花的年龄
都是从乡下一群牛羊里“跃龙门”的孩子
汽笛声远去了，你却没有下车
窗外的风敲了敲门，却没有进屋
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
夜空幽深似湖，多半个月亮在湖里畅游
云浪轻盈，起伏的身体茭白如肤
幽蓝似深邃的思想张满风帆
这深且大的湖哟，提醒我：
一个人的仰望算不算偷窥？
子夜的时针，压住静寂书写线条与刻度
猫弓着腰练习猫步
无眠的人把脚步轻放进一片月色与神对话
说到神，就不由洋溢欢喜与光明
现在偌大的星空都是它的
它赐予人间的光华，布满均匀的恩慈
朗月之下，没有几颗星忠于守夜的职责
它们在遥远的天幕边徘徊、自语
像遭遇解职的人满腹郁郁。
观星的人，更夫一样偎紧影子
而那些沉没湖底的星星，则彻底失联
如果不是风在耳边提醒
我以为就是一条深潜的鱼，在水底觅食 除了觅食，还有疗伤，都是生活的必须。
但现在需要忘记，学会忘记
是一种修养，像月光一样抹去人间的暗尘
现在中秋尚远，蟾宫的桂花还没有成熟
捣药的玉兔也放假去了
空荡荡的天宇如木鱼，充满神性的暗示
我写下：
庚子夏日，观星梦游，望月者口中的经文……
“月光如水的夜，天空洒落着雨”
想想该有多美！
此刻，我在中原，伏牛山下的一个小城
隔着几千里风吹辽远，听葳蕤不败的梵音
一条河流在经卷中奔突
洁白的音质，逼我交出虔诚的珍藏
我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那朵莲花
是不是某个时刻不小心染上了灰尘
追问，让每一天蓄满崭新和怀念
拎着眼神捶打忏悔与慈念的星火
四十多年，左手执经，右手扬鞭
自己是被自己驱赶的羊群
四十年朝着一座圣山出发，晨钟凋落头发
执念与孤独，为自己缝制袈裟
若干年后我会乘风而去。暮鼓齐鸣
明亮的眼神，装满盈盈喜悦
雷电在远天开山劈石，哐哐，哐哐……
那些明亮的线条钢鞭一样在天空抽打
又迅速破碎。
我看见一只鹰，从凌乱的云端急急下沉
仓皇的姿势比恐惧更甚
这是六月后，天气像个暴脾气的人
一点也不像，我刚登上这湖中的塔楼时
映入眼中的风景
风来了！凉爽裹着巨大的力量
岸边的芦苇齐齐俯下腰身
像战鹰贴近舰面，俯冲、滑翔……
姿势完美
湖上的水鸭子，扎一个猛子
不见了踪影。好像告诉我
水下的好消息是它埋下的果实
果然，雨落下来
水面擂起鼓阵。
那饱满、圆润、富有弹跳力的节奏
像从成熟的豆荚里，蹦出金黄的喜悦
作者简介
韩国民，1973年出生，本名韩国敏，河南内乡人。1992年始发作品，诗作散见《绿风》《星星》《诗神》《诗林》《诗歌报月刊》《青春诗歌》《北方文学》《河南诗人》菲律宾《商报》等，著有诗歌、散文集《内心的光焰》《彼岸有梦》《似水年华》等6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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