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昌/四儿
张国昌
四儿是只狗,大学问家纪晓岚身边的一只狗。
纪大人一生爱狗,特别是被流放到新疆乌鲁木齐那些年,身处异地,又是戴罪之身,常生寂寞孤独之感,好在身边畜了几只狗,心烦时,要么在府中与它们逗玩一番,要么就在它们的前呼后拥之下,走到郊外,听听当地人说的“瞎话儿”,或观观风景,如此一晌贪欢,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
回京后,同僚问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总无不深情的答曰,多亏了几条狗!当着曾和他一块儿在新疆生活的随从们说这话,让他们好没面子。
可纪大人才不管这些呢,在他心中,他们也真的不如那些狗,特别是与四儿相比。
在纪大人眼里,四儿就是他曾经的贴身仆人宋遇。
可纪大人对宋遇的印象并不好,宋遇活着时,一直是纪晓岚家奴的头儿,做事儿不少,但他为人“阴险狡黠”。都死多少年了,纪大人还对他活着时所做的一些事耿耿于怀。
就在纪大人刚刚被流放到乌鲁木齐不久,一天夜里,宋遇竟又入了他的梦,宋遇说,知道自己的主人被发配到离京万里之外,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就也跟了来继续服侍。
纪大人醒来,觉得这宋遇实在可恶,死多少年了,还阴魂不散,纠缠不休。
谁想第二天一大早,当地的翟举人就送来了一只小黑狗,纪大人虽已有三只狗儿陪伴,可他一见到新来的小家伙,还是喜不自胜,一边接过入怀,温柔抚摸,一边随口说道,小家伙,你前边已有三个哥哥,就叫你四儿吧。
不过,此时的纪大人,并没有把四儿与昨夜的梦联系起来,等他认为四儿就是宋遇转生的时,已是多年后他已回京的事,四儿也已死掉了。
鉴于流放期间的优秀表现,再加上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正需要他这个大才子回去组织编撰《四库全书》,被流放了三年的纪晓岚终于提前“赐环东归”。
要走了,纪大人最放不下的是身边的几只狗儿,可东归之路千里迢迢,还有几大车的书籍家什,哪有精力照顾它们?纪大人想来想去,只好把它们物归原主。
可当纪大人东归那天,四儿竟不知什么时候从翟举人家里早跑了回来,且“恋恋随行”,怎么哄吓都不离去,惹得赶车的随从们颇不耐烦,不时捡起路边的小石头丢扔它,纪大人看四儿“挥之不去”,远远尾随着,且一脸的哀怨,便制止了随从们驱逐四儿,无奈地说,由它来吧。
谁想,这一路,好一个忠义的四儿!车队长长,它尽管扬起四只小蹄子,前后不停的奔跑,看到哪一个下人或者路人翻动车上物件的,便一阵狂吠。
一天,当车队走到辟展七达坂山时,不仅此时正是初春二月,一路上正霜雪漫漫,而且山路崎岖泥泞,本想天黑之前,四辆车会全部翻过山的,结果待天幕全部拉下,四辆车却两辆已到山南,两辆还在山北,怎么看护呢?连日劳顿的随从们,谁也不想来回跑动,此时却只见聪明的四儿如一只夜狼一会儿独立山头,一会儿来回巡逻一番,一夜之间,在大家的酣睡之中,它也不知前山后山地跑了多少趟。
待第二日纪大人看到略显疲惫、仍强打精神的四儿,不由一阵酸楚,心想这些仆人们一直受罪跟着我,不愿离去,是为了要我养活他们,而你一个小小的狗儿,又是何苦呢?为情所动,他随手为四儿写下两首诗来:
一
归路无烦汝寄书,
风餐露宿且随予。
夜深奴子酣睡后,
为守东行数辆车。
二
空山日日忍饥行,
冰雪崎岖百廿程。
我已无官何所恋,
可怜汝亦太痴生。
众所周知,纪大人一生三大嗜好,一是抽烟,一根长管烟锅从不离手;二是吃肉,顿顿无肉不成席;三是女色,夜夜要拥女人而眠。可他也自非凡人,为了在流放期间好好劳动改造,在新彊时,他是以戒为师的,特别是女色上,先前在京纳的妾,一个也没有带。
这大概也是他在新疆爱上狗儿的缘故吧。由于与人打交道少了,自然也少了许多是非。
可是再次回到京后,旧爱重拾,再加上天天忙于案牍,四儿虽也在他每日回府后跟前跟后,可对他显然已是熟视无睹。可四儿似乎没有感受到主人的变化,它对主人的忠爱依然是那样的热烈。
然而,一年后一天早晨,家奴突报,说四儿昨夜暴亡!查其因,仆人们都说,可能是昨夜有盗贼入院,怕它吠叫,就投毒食诱而害之。
纪大人悲痛欲绝,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千里忍饥劳苦,忠心护主的义勇之犬,怎能遭此下场?况在京这一年多时间里,四儿哪一天的口粮都是富足的,一个深夜的外来毒食何以就吸引了它呢?即使如此,昨夜府中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啊?事情越想越蹊跷,莫非是这些家奴们要监守自盗,又嫌四儿碍事儿,于是就……?
纪大人想到此,再回想一下四个家奴们平时种种不屑于外人道的偷鸡摸狗之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心中顿时草拟出了一个为四儿复仇的计划。
当日在工作之余,他向同僚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即为四儿专门取一块坟地厚葬,且要在墓前立一碑,上写“义犬四儿墓”,然后在坟前设神道,神道两旁立自己府上现在四个家奴的跪像,并在四个石头跪像的胸口上分别刻上他们的名字:赵长明、于禄、刘成功、齐来旺,让他们永远在四儿的面前谢罪忏悔!
此语一出,大家议论纷纷,有人拍手称绝,有人则认为做得过了,更有人反对说,不是做得过了,他觉得这样做不妥的是,如些猥琐的四个家奴,若真跪在了义犬四儿面前,四儿还不屑呢。
纪大人听后,也觉得大家说得有理,真不能让这四个可恶的家奴污了四儿的忠义,可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怎么办呢?骂人不带脏字的纪晓岚厚葬了四儿,回到家里,提笔写下“师犬堂”三个大字,让人镌刻成匾,直接挂在了四个家奴居室的门头上。
四个家奴看着门头的匾额,不知是迫于老爷的威严,还是的确心里有愧,谁也没敢说什么。
四儿走了。
纪大人这些天来,下班回到家中,再也看不到四儿如跟屁虫一样的跳前蹿后了,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对一年来的熟视无睹而深感愧疚。
这天夜里,他梦到了四儿,两眼含泪地匍匐在他的面前,当他欲上前抚摸时,它却突然化成了一个人跪在那里,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自己身边的老仆宋遇,只见他说:老爷,这回我真的要去了。纪大人正要问他,眼前竟什么也没有了。
梦中醒来,颇信六道轮回的纪大人更是吃惊不已。难道是宋遇当年活着时,做下许多阴险猥琐之事,“以恶业堕落”,从而轮回为狗,“悔而从善”,又来为我尽忠乎?可我纪晓岚竟让又让它食毒而亡,罪过又是何等之重啊?
想到这里,纪晓岚披衣走到书桌前,笔走龙蛇,很快记下以上四儿的生前身后之事,郑重地放入了自己就要刋刻的《阅微草堂笔记》之中。
他想,如此,四儿之忠义传奇定会随自己的这些文字永久的。
张国昌,登封人,1970年生,1993年毕业于郑州大学中文系,登封市嵩山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登封市中文化副会长、嵩山方言协会副会长等。长期致力嵩山文化研究,主编《嵩山古诗词》一书,参加省政府“华夏历史文明探源工程”《大嵩山》一书编写,公开发表有关嵩山文化论文数十篇,文学作品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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