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任卫新谈同行陈晓光的歌词说起
在任卫新先生的公众号“卫新文存”发现2019年6月20日的一个推送,地址↓
原创:晓光歌词艺术研讨会发言(点击左边的标题可以获取全文)
任卫新和陈晓光
这是任先生在“晓光歌词艺术研讨会”上的发言。任卫新和陈晓光均是在改革开放后崛起的“八十年代新一辈”,在我看,任卫新与陈晓光的歌词风格有些相像。那一拨“新一辈”我印象深的除了他俩还有王晓岭、马丁以及陈哲。上海和广州方面的人我不是很熟悉。
陈晓光先生官做得比较大,所以如何评价一个当官的同行,任卫新先生作为一个体制内的人,评语很有内味儿。
任卫新先生是从晓光先生的“主旋律”歌词创作切入的。上来亮出个穿靴戴帽的词儿——“高站位”,看得我噗嗤了。
主旋律歌词高站位
“高站位”这词儿用在副部长身上确实合适,那个序列讲究这个。晓光先生最值得颂扬的歌词是《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支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央电视台邓在军导演要用在一个电视片里的。因为片子聚焦安徽农村的那个“家庭承包”的大事件,所以与安徽地界的支援密不可分。电视片主题歌的歌词原本也是安徽一位颇有名气的文化领导所做,但邓导演觉得不对路,毙了。在任卫新看来陈晓光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音乐形象形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标志,形成了代表一个时代的典型的符号。在国家历史进程重大的文化叙事中,化作一种不可替代的坐标。......这是晓光,更是中国歌词对于我们时代做出的重大贡献。”
我想说的是,如果不是施光南的谱曲,陈晓光这款歌词能不能具有这样的“音乐形象”真不好说。当然了,就算是同一歌曲,不同歌者的二度创作对“站位”水准的影响也比较大,不知大家觉得如何:
任卫新先生列举歌词高站位的第二例,“是《复兴之路》中表现五四运动阶段,晓光所做的《曙色》”。我记得任卫新先生应该是《复兴之路》的总撰稿,但他怎么不提这歌本来是电视剧《走向共和》的片尾曲(徐沛东作曲并演唱,跟“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姊妹篇好不啦),只是编入大歌舞的时候歌词小改了一下。这样的题材并非多破冰啊,八十年代大歌舞《中国革命之歌》傅海静唱的那首《望神州》(乔羽 张士燮词 施光南曲)唱得不也是这点事儿么。晓光先生的歌词站位怎么就高了?正奇怪的时候,往下读到任卫新先生再列举一个高站位歌词例子——《江山》......看到这儿我才明白任先生的逻辑,夸晓光先生的"站位”之所以高,是因为这些歌都是某歌唱家唱的
......
当然,任先生归拢的“高站位”小结我同意:“动不动就长江、黄河、万里长城、珠穆朗玛等拉开大架势,并不一定就是高站位。真正的高站位,是政治领悟的高度,是艺术提炼的高度,特别是两者精当融合的高度。"但是呀一码归一码,一窝蜂端的很讨厌,但歌曲《珠穆朗玛》(李幼容词)、《长江之歌》(胡宏伟词)、《长城长》(阎肃词)、《我们是黄河泰山》(曹勇 词)都是很好的歌曲。
主旋律歌词的亲情味
“主旋律的歌词,不能就是口号歌、文件歌、社论歌、讲话歌。主旋律的歌词,也应该是具有亲情味的。政治的图解,概念的拼贴,充满了激情的废话的罗列,这些难免在我们歌词作者中广为出现的毛病,在晓光的作品里四个字:很难找到。”任卫新先生这段话我非常同意。不过在我这种自由散漫的人看,词汇“主旋律”“正能量”内涵的日益枯淡,把一些作品贴上这俩签儿也真难说是不是夸人的好方式。好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再接着看任先生的举例,他提到了晓光的《你会爱上它》和《在中国大地上》这俩,真巧,又都是那谁唱的。幸亏他后面提到了《那就是我》,从“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意义上说,这首歌词在我看才是最高级的“高站位”。
任卫新先生说:“思念故乡当然是属于主旋律题材,但同时也是一个写到极其烂俗的题材。可是,在晓光《那就是我》的这首歌曲作品中,每一个段落中的意象的采撷,不都是具有的浓烈的亲情味道吗?而今,不是大家都在大写特写所谓的乡愁吗?早在一九八二年就唱响的这首作品,这难道不是乡愁吗?”
如果起底《那就是我》的第一季流行,它算不算得主旋律真的难说。谷建芬刚写出来的时候,便是李凌这样非常开明的红色音乐家都不觉得这支歌曲站位“高”,而且提了不少批评意见。竭力为这支歌摇旗呐喊的是那时候算“流行歌曲”领域的谷建芬好姐妹“南朱北李”——朱逢博又录音又写文推介,李谷一带着这歌上春晚。谷建芬自己的学生们也在扩散,比如吴国松、孙国庆(好像在谷建芬培训班呆过)这样档位的歌者。这歌怎么就纳入主旋律一撮了,我觉得是个渐变过程。比较标志性的事件,是这歌在美声属性上的开发,这要归功于上海音乐界。1982年文汇报牵头搞的那次新歌评选,不知哪位明白人动议这歌在颁奖礼音乐会上由美声男高音演唱。原本请臧玉琰先生唱,后来因故换成了上海乐团的谈柏年。这个举措奠定了《那就是我》“高大上”演唱的规格基础。
谷建芬谱曲的《那就是我》
上海资深合作钢琴家盛茵女士编配的钢琴伴奏谱被纳入院校教材,彻底促成了这支本有“流行歌曲”貌相的抒情歌“转型”成学院派保留歌曲,多数教材称之为中国艺术歌曲。
我个人认为考量歌词的效能,还有一个视角是看看同一个词儿被谱上不同的曲子成了啥样。《那就是我》至少有三个版本的曲谱。除了上面列出的谷建芬谱曲版,还有两个谱子也留有录音。
张丕基作曲的《那就是我》
小模作曲的《那就是我》
如果当年光有后面这两款,任卫新先生夸赞的“高站位”是不是还能找到抓手?我看悬。
在总结陈晓光歌词创作时,任卫新先生的结语是:“歌词创作的跟风儿有两种:一种是政治时事的跟风儿,一种是流行时尚的跟风儿。两者都是大有甚嚣尘上之势。前者不谈,单说后者,这些年来所流行的江湖风、古典风、蒙藏风等等很多,晓光歌词两种皆不从流,始终把持立身主旋律高站位的姿势。”
或许是我对近十多年了创作歌曲不怎么了解,任先生提到的“江湖风、古典风、蒙藏风”针对的是啥我不懂。下面想说说我个人对陈晓光先生作品中比较有爱的几个。
这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可以看做晓光先生作品中有童趣的一首,虽然这支歌第一批演唱者并不是少年歌者,但后来的演唱定位越来越近似童声作品。这歌词是在台湾“校园歌曲”对大陆歌坛形成深切影响下写出的。由于历史原因,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歌词作者并不会动用恬静、清纯、明澈与洁莹的元素来写乡村的人和物。至少在我孩童时代,农村的歌无外乎“开山挖渠”“挑肥罱泥”“抢收粮食”“赶大车送公粮”这些场景,即便是儿童口吻唱农村,除了“拣麦穗”,就是“奶奶喂了两只鸡呀,什么鸡?什么鸡? 大母鸡和大公鸡”。对我们多数六零后来说,恬淡祥和的田园气息,确实是从叶佳修、潘安邦们的“台湾校园歌曲”开始的。在这样的背景下晓光先生写下这样一首清透洁净而又充满山童气息的歌词,无疑是有时代意义的。
红叶情 王立平作曲
香山红叶是北京金秋的著名景观。这首《红叶情》写的就是北京香山的红叶,我印象这首歌曲1984年左右出现在BTV某表现北京风物的音乐专题片中。王立平先生大约是想着用含蓄蕴藉的风格来配晓光先生这首词,声音温润的郑绪岚来唱太合适了,所以我听了便记住。晓光这首词没有特别在意“咏物寄情”,就是一抹红引来的场景描绘,最终落在“走到了天涯走到了海角,难忘香山红叶情”这句,可以归在他“思乡”类题材中。
林中的小路 金星 晓光作词 魏越 罗京京 作曲
《林中的小路》描写的是大晚上孤男寡女在背人的地方心里扑通,个别长辈们怕小青年儿唱这种歌往歪路上寻思,所以喊杀喊打斥责它有点“黄”,真可谓操碎了一颗酥皮心。部队歌者苏小明很喜欢这歌,为了演唱不得不改了歌名,叫《美丽的夜晚》。这歌词也是一词多版,我选择罗京京这个谱子是十多年前在新浪博客上看见这么一张照片:
这歌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苏大姐一唱我就记下了,但知道这歌是陈、罗伴侣期的见证还真是十年前的事儿。
欢乐的提琴手 魏群 曲
青年时期的晓光还有一首歌词我也很喜欢——《欢乐的提琴手》。用提琴手的身份来歌唱,这样的的歌曲我仅仅知道这一首。拎出来让大家一起听。作曲者是军乐团的魏群。
石倚洁演唱《乡音·乡情》(徐沛东作曲)
戴玉强演唱《我像雪花天上来》(徐沛东作曲)
晓光与徐沛东合作最好的两首歌我以为就是上面这两首,相比之下,那首《曙色》只能占0.5份额。我这里之所以启用视频版是冲着演唱者和配器的相宜,我能找到的音频都不满意,这俩视频在我看是最好的版本。在我的价值观里,如若评价晓光词作中涉及“思乡”元素的作品,《那就是我》如果列第一,这《乡音·乡情》应该列第二。我不知道任卫新先生举例的时候,为什么没提这首,难道是重要演唱者都出事儿啦?晓光先生不光“作词”优秀,填词也很能!《我像雪花天上来》是先有曲儿,有报道说是徐沛东在威尼斯旅游时候哼哼的调,跟雪花没半毛钱关系,可是你看晓光先生这词儿填的多合适。
光荣与梦想 刘青作曲
《光荣与梦想》是北京申办2000年奥运时创作的歌曲。那首《五星邀五环》也很好,可能是申办失败太晦气,一大批应景歌曲就归档了。《光荣与梦想》渲染的大场面比黄山黄河长江长城以及珠穆朗玛不差,毛阿敏唱得极有亚细亚式自信与自豪,“东方醒狮的梦想追求着屹立世界的尊严,创新世纪的希望属于亚细亚,” 这词儿多符合当下两个一百年的内涵。任卫新先生要是论晓光的歌词站位高,我看这个“光荣与梦想, 召唤亚细亚,向着更快、向着更高、向着更强进发!进发!”才是真高,别看是发端于体育的歌词。
关联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