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母亲的不眠之夜
母亲的不眠之夜
时间回溯到一九九八年的春天,那一年的清明节前夕,母亲和我说起她的不眠之夜。母亲说:“小四,昨夜我一夜没睡好,睡不着呀!”我说:“怎么了,妈?”母亲长叹一声:“这几天我心里一直不安,老惦记着什么放不下,原来是我妈的祭日到了,我妈就是在昨天那个日子走的,走了有四十五年了。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放下了,但我却总也忘不掉我妈,我还记得她走的那一天……”我已听不清母亲接下去说了什么,也不敢再与她搭话,因为那一瞬间我的泪已汹涌而出,我怕我哽咽的声音引得她再度伤心。
外婆是在母亲二十岁那年去世的。母亲说这四十五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夜她都惦记着外婆,无论怎样忙怎样累心里有多少事,总有那么一刻会想起她。每天睡下,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心里总映出外婆的音容笑貌。母亲经常回忆她幼年时和外婆过的苦日子,说起一九三九年她五岁时经历的那场洪水,记忆犹新。她清楚地记得,不远处白花花的水头裹挟着阵阵咸腥味转眼就到脚下,是外婆一把抱起她带她逃到高处。洪水过后,留在五岁的母亲记忆中的是,芦苇荡里到处都是淹死的人。旧中国的一九三九年正是灾难深重的年代,被洪水洗劫后的大地更是寸草不生,满目疮痍。缺衣少食,饥寒交迫,母亲就这样度过了她苦难的童年。那时,母亲苦,外婆更苦。“一直到四九年。”母亲说,“四九年过后,分了田地,我妈才过上几天好日子。”有了田地后的外婆的确过上了好日子。那时母亲已长成婷婷少女,苦难的岁月把她磨练成了一个聪明能干,心灵手巧的女子。她忙时收割栽种,洗衣做饭,闲时学做女工,样样出色。母亲用她勤劳能干的双手给了外婆一个还算衣丰食足的晚年。几年后,母亲结婚了,外婆在一次看望远嫁的女儿——我的母亲时,突发足疾,溘然长逝,享年六十岁。
母亲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精神几近崩溃。六十四岁的母亲忆起四十多年前外婆的突然辞世,依然动容。她说那时心里整天想的都是外婆,伤心过度,以至精神恍惚。
母亲虽不识什么字,但她能言善道,明晓事理。她泼辣干练,做事雷厉风行。可她说起已故多年的外婆,常常无语凝噎。“都四十五年了,我一直不能淡忘,大概做儿女的对父母的这种感情……”母亲似乎不能释怀。
母亲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她每日每夜都会想起外婆。那时我常常怀疑,母亲果真这样么?可是那一次,在我的泪汹涌而出的那一刻,我忽然了悟母亲的心。
不曾想到,时隔十六年后,当母亲和我阴阳两隔,这样的思亲之痛成为一种轮回。无论是置身喧闹的都市,还是夜深人静时的独处;在我跟孩子嬉闹时,在阳光正好,我推开窗户的瞬间,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我会毫无防备地突然地悲从中来。我在母亲离去后的每一天每一夜都惦记着她,无论怎样忙怎样累心里有多少事,总有那么一刻会想起她。每天睡下,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心里总映出母亲的音容笑貌。
母亲啊,我能够想象二十岁那一年的你,远嫁他乡,突然失去了生命中至亲至爱的外婆,心里该是怎样的一种痛。那种痛,会从心里延及指尖和发梢。我忽然发现现在的我,和二十岁那一年的你,心意是相通的,因为我们的心都有着一样的疼痛,你失去了外婆,而我,失去了你。母亲啊,你曾经的不眠之夜,也是我的难眠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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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晓露,笔名:帘卷西风,江苏人。全职妈妈,左手育娃,右手渡己。非主流家庭主妇,身染红尘烟火气,心在唐诗宋词间。囿于厨房,神驰书海。爱读书,唱歌,练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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