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灵性的眼睛
让我们以阅读的方式相遇相知
那双灵性的眼睛
任月丽
古人有羊有跪乳之恩,鸦有返哺之义的名言,现代有在大棚里播放音乐,卷心菜就长得特别肥大水灵,在高速的摄影中,雨林里无数植物的触须开始苏醒,无数花朵在跳舞的报道,在这个世界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无处不在散发着它灵性的光辉。而我相信,这一切不是神话和迷信的传说。
那一年我五岁,是一个盛夏的午后,太阳正以它火辣辣的眼睛深情地炙烤着大地。母亲好像是去了几里外的外婆家,父亲在很远的地方教着书,我和读中学放暑假在家的哥哥在家里。那天吃过午饭我便出去玩了,小孩子眼睛里什么都是有趣的,村外有些阴凉的小树林里与伙伴们捡树叶,挖蚯蚓,追蝴蝶,玩了好一阵子,蝉儿扯着嗓子叫,我也累了困了,我穿着绿色碎花的裙子,快步走回家里。
远远地,我就看到我家的大黄狗软软地躺卧在家门口,醉了酒一样,经常地蹲卧在大门口,早已形成它的生活习惯,它象一位忠诚的卫士,守护大门站好岗已成为它每天坚守的职责,走近它我才发现,大黄正闭眼休憩,燥热的空气里流淌着沉闷和倦怠的气息,大黄似乎已沉睡,黄白色的肚皮随着它均匀的呼吸,正有节奏地起伏着。
也许我不想吵醒它,我轻盈的走到大门口,然后拉起小短裙的裙摆,我有些笨拙地迈起我的右腿,我想跨过大黄的身体,直接迈进大门,但是只有五岁的我腿还不够长,这一脚下去刚好踩在大黄的肚皮上,只听一声汪的急叫,他扭头拱起身子,条件反射似地在我的右腿上咬了一口,就在一瞬间,一种钻心的痛电流般迅速传遍我的全身,我哭着大叫起来,我一直是家中最小的娇娇女,哪受过这样的疼痛,鲜血顺着我的腿肚流下来,我感觉我要死了。
我一边哭叫,一边指着旁边被吓得呆呆的大黄,我恨透了它,我甚至不敢相信,一向忠诚温厚的大黄怎么会咬我,哥哥不知从哪里一下子钻了出来,他迅速地抱起我,然后飞起一腿朝着大黄的身子踢了一脚,只听大黄惨叫一声翻倒地上,我看到它被踢痛的身子在抖动。
哥哥抱着我飞也似地跑起来,汗水与泪水夹杂在一起,鲜血把整个小腿染红,我睁大了恐惧的双眼,忽然我看到大黄也在后面跟着跑过来,哥哥那一脚可能踢到了它的胯部,它的步子甚至有些踉跄,是的,它已经在我家多年,它有些象老态龙钟的老人,但它盯着我们紧紧地尾随在后面。
镇上的卫生院并不远,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医生慌忙给我清创消毒包扎,打破伤风针,那是一个深深的牙痕,因为疼痛,因为害怕,我不停在哭喊。不知何时大黄也来到卫生室,他不停地摇着尾巴,头也不停地顺着两个医生穿着白大褂忙碌的缝隙摆动,他着急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就在医生走开的一瞬间,我猛然发现大黄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它的眼泪正象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那双眼神里充满了悲情的怜惜和不安,那是我在摔倒或生病时在母亲眼里才会看到的神情,我的心猛一抽紧,哭声也渐渐从大变弱,从弱变成小声抽泣,我从未见过有动物会流眼泪,那是真真切切的眼泪,我盯着它,它也正盯着我看,那双眼睛里不只有悔恨歉疚,更多的是对一个受伤的孩子的怜悯和担忧,我知道,大黄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睡着时动物的条件反射,我所有的愤怒和怨气,也随着大黄的眼泪慢慢地滴落,融化,似有电闪雷鸣的震撼,我在一瞬间长大。
隔着几十年的光阴路,童年所有回忆碎片,如无数雨滴落入江心湖面,随着时间的波纹慢慢扩散,渐渐地疏淡、模糊,而这一幕却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我时常回忆起大黄那双充满着爱的光辉的灵性的眼睛,相比很多时候人类所表现出的冷漠和薄情,有时候反倒觉得,动物有时可能比人类更具有温暖清澈的慈悲之心。
如今,我的腿上仍留有一块榆钱大的白色疤痕,他像一滴泪,深深地嵌在我的身体里,融进我的血液里,他让我时刻带着心的柔软良善,以谦卑的姿态,对所有弱小而有灵性的生命报以尊重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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