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可逆性少年的自白(2670字/7分钟读完)

字数:2670字

阅读时间:7分钟

作者:明治神宫球场

校对:LIT.CAVE

编辑部配图:Online

《幽灵:一个关于童年和青春的故事》

出品方:可以文化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2月

作者:[日] 北杜夫

在故事中,“我”预设了许多的对立关系:肉体与自然、父亲与母亲、男人与女人、生与死、光明与黑暗、“我”与人群,似乎是要讲一个关于“我”与“他者”的故事。

但在故事的结尾,“我”通过观察昆虫、爬山等经历,如顿悟了一般,主动走下山区,决定回到人群中,消除了二元对立。

这是一本适合用荣格的自性化理论(individuation)来分析的小说,自性化意味着成为一个独立不可分的个体,在意识层面拥抱自己所有的特质,同时接受与集体的关系。

故事中,“我”很清楚自己在与人交往中所呈现的形象:“我”想展现出的是作为男孩子的健壮,吹口哨,参加粗野的活动,晒太阳晒得肤色黝黑,为流血受伤而光荣,对应着荣格心理分析原型中的“人格面具”(persona),是自我与社会互动时赋予自己的形象,但它并不是真实完整的人格,只是一种表象,是自我与社会期待之间的折中。

过于认同自己的人格面具有趋于自恋的风险,“我”觉得自己是优于其他人的:“我”相信自己是最好的棒球选手,“我”所画的画比其他同学都要好,“我”认为如果自己是蝴蝶,一定会迷恋自己所画的花。

当一个人过度认同自己的人格面具时,人格中不符合人格面具、不符合自我想展现给社会的形象的部分会受到压抑。

为了开始自性化的过程,自我需要意识到人格面具只是人格的一小部分,这样的认知只有通过反思内心世界才能够获得,就像作者在故事的开头所写,啃食桑叶的蚕突然抬起了头,聆听自己咀嚼时的微响。

荣格分析心理学中的另一个原型,阴影(shadow),并不都是人格中负面的、有害的,阴影是人格中自我不愿意承认的部分,通过使用各种心理防御机制来压抑与无视它们,但其依然在影响着人格。

“我”用“阴湿的、忧郁的自信”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其实“我”本性孤僻,皮肤苍白,身体羸弱,口音过于阴柔,为自己的胆小而自卑,与人群格格不入。“我”的阴影与人格面具之间的对立使“我”从一个参与者变成了观察者,对身边的事物感到一种疏离。

就像“我”所说,即使“我”做出努力去参加工厂活动、尝试融入人群,“我”也依旧感觉他们很疏远。自性化过程的第一步就是直面阴影,但意识到阴影并将其整合到意识中是非常困难的事。

除了阴影,另外两个未能完全发展的原型是阿尼玛(anima)/阿尼姆斯(animus),阿尼玛代表男性身上具有的女性特质,阿尼姆斯代表女性身上具有的男性特质。

在“我”塑造自己的人格面具时,为了表现出男性特征,刻意否定了阿尼玛的存在。对于“我”来说,男性与女性及其所代表的特质是对立的:父亲的房间是和式装修,到处都是书,古朴、蒙尘,但母亲的房间很华丽,是西洋风格的装修,母亲连长相都不像日本人,而像外国人。

被无视的阴影、被压抑的阿尼玛并不是就此被“我”杀死了,而是化作了像幽灵一样的东西。作者写道,世界上是没有幽灵的,幽灵只存在于人的脑袋里。这个幽灵是与生俱来的、被压抑的、却一直潜在着以至于决定了“我”的命运的特质,它无处不在,挥之不去,笼罩着现在。

原型中最重要的一种是自性(self),代表着人格的完整性。荣格认为,自性化过程是围绕以自性为人格核心的一种整合过程,使一个人能够意识到他或她在哪些方面具有独特性,同时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女。

作者通过描绘自己对昆虫的认知的转变来展示自性化的过程,“我”曾骄傲比谁都了解这些昆虫,对它们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昆虫与“我”又是对立的,它们对“我”的凝视让“我”感到恐惧,“我”一不小心就会把昆虫杀死。

后来,“我”大病一场时,直到“我”大病一场时在昆虫图谱上看到了喜爱的蝴蝶,“我”曾经觉得它是世界上极其罕见与特别的品种,但图谱上标注着,这种蝴蝶非常普通,自己所创造的对蝴蝶的幻想转为“经验”“认知”时,病就痊愈了。

自性除了是人格的核心以外,也发挥着整合心灵中对立的两端的作用。在故事中,或许是“自然”扮演者这个第三方的角色,在自然中,“我”感受到了边界的消除。

“我”把自己的脚放在水塘中,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与水塘中的水有什么区别,觉得腿不是自己的;“我”在独自行走的夜晚觉得自己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自性化的过程是一个主动的、自发的过程,正是因为“我”始终抱有打破边界的意欲、对于与自己对立的部分抱有向往,因而自性化的旅程才得以开启。

旅途的终点,“我”去登山,与幽灵般的景象相遇了。幽灵是一团白色的东西,漂浮在半空。故事中提到的“白色朦胧的人像”“雪”“雾”都有共同的特质,而“我”所做的,是在山上搜集残雪,一个象征着整合自己被压抑的残片的动作。

于是,“我至今感受到的、头脑中思考的种种散发着乳臭的观念将各自得到明确的定位,融会贯通。”

“我”逐渐意识到,“人总有一天会反省自己,那纯粹和愚裂交杂的观念,其实是正确的。”在自然的调和下,“我”不再为自己的某些特质而自卑,摆脱了对立的冲突,下山、回到人群中去,就像父亲在异国邂逅母亲一样,“我”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够了解到“从生命之初就包藏于我体内的东西”。

在自性化的过程中,“我”与阿尼玛相遇时,是以一位异性作为桥梁。

在故事中,这位异性是一位少女,“我”一次次与她不期而遇,每次邂逅她时,那时的天气、她所穿的衣裳、“我”的心情都有所不同,这个少女仿佛有着各种变体,她是“我”偷偷从堂姐的杂志上剪下来的少女画像,是年轻时母亲的模样,是姐姐长大后的模样,总是在“我”的梦中或是幻觉中出现,与这个少女偶遇的经历与“我”漫无目的的旅程是重合的,并在我前往山地的车程中又出现了。

“我”把对自己人格完善的展望比作父亲与母亲在异国邂逅,在“我”的意识活动中,不仅男性特质得到了发展,代表女性特征的阿尼玛也将与男性特质整合在一起。

荣格认为自性化是一种逆行运动,在故事中,“我”也用“可逆性少年”这样的词形容自己。“可逆“既可以被理解为时间的可逆,回到故事开头的那个问题:“人为何讲述回忆?”

在反刍童年的记忆之时,“我”成为了完整的个体,与自己的往昔相联结,与自己曾经忘却了的特质整合在一起。

“可逆”也可以被理解为二元对立的两端是可以颠倒的,“我”作为男性而拥有阴柔的气质是被自己接纳的,“我”的肉体即使属于自己的也是与自然通灵的,通过这样的颠倒,自我与他者的边界得以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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