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历代人物汇编》后记
对《唐代洛阳几个大家族的籍贯分析与认定》
洛阳,称九朝帝都。因属隋唐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故达官显贵、英雄豪杰、文人骚客、富豪大户,纷纷于帝都及帝都周边居住之。于是,便有不少人在洛阳获得成功、获得了利益,且逐渐发展为名门望族。仅以隋唐为例:除元魏、独孤、宇文、长孙、豆卢、皇甫、于氏等大家族以外,还出现了如张说家族、孙逖家族、孔戣家族、崔融家族、李玄道家族,以及晚唐时期的崔彦昭、崔珙等。由是,不仅(两《唐书》)对其籍贯认定不一,甚至连本家族也郡望、籍贯混淆之。据笔者考证,如李揆、李逢吉、李蔚、李益,俱为唐贞观十八学士之一李玄道后裔。李氏原居陇西,因仕北魏、北齐,居郑州荥阳,遂繁衍成名门望族。至隋大业间,复由李玄道一枝徙洛阳,立祖茔于偃师,自此而始,李玄道后裔便世以洛阳为家。
如唐宰相李揆叔父《李成陛墓志铭》云:“君讳成陛,字某,其先陇西成纪人也……以天宝十四载正月十七日,终于东京崇政里之私第……以大历三年五月□日,葬……偃师县东姑臧公之茔次。”如李成陛子《李挺墓志》云:“公讳挺,其先陇西成纪人……皇考成陛,太子右赞善大夫、赠曹州刺史。……公即赞善第二子。以大历六年五月十一日,归葬于偃师县西原。”如李揆从子《李益墓志铭》云:“(益)唐文宗太和三年(829)八月,病卒于东都宣教里私第……其年腊月,与夫人卢氏合葬于河南府偃师县亳邑乡先少师之茔”。如李成陛父《李亶墓志铭》云:“君讳亶,字景信……高祖瑾,魏通直散骑侍郎、领尚书三公郎中……。曾祖行之,齐尚书左侍郎中……宇文朝司卉下大夫,隋下溠郡太守。祖玄道,唐秦王府主簿、兼文学馆学士……蕲、常二州刺史……。父正基,太子斋率、城门郎、太子舍人。……(亶)以大足元年……终于洛州恭安里私第……葬于洛州偃师县常州府君之旧茔。”由是,知李玄道、李亶、李成陛、李益、李挺等,俱葬于偃师。并知其望出陇西,祖籍荥阳,实为河南洛阳人。且由《李亶墓志铭》,知自李亶高祖李瑾入洛仕魏、历东魏、北齐,因从官居郑州荥阳,遂世代簪缨,人称名门望族。之后,约于隋大业间,复由李玄道一枝徙东都,立祖茔于偃师,其后裔便世以为家。如陶易编著《唐代进士录》云:“李益,字君虞,陇西姑臧人,后迁居洛阳。”《360百科》(李益)云:“李益,唐代诗人,字君虞,陇西姑臧人,后迁河南洛阳。”又《全唐诗拾遗》卷5,录有李揆《无题》诗一首:“免相践蓬阁,卧痾淮海滨。偶逢潘川守,宛是洛阳亲。”更能佐证之。李益是李揆的从子,李逢吉是李揆的族侄;李训是李逢吉的从子;李蔚是李揆同母弟李毖的曾孙,简言之,即他们同为李玄道的后裔。然而,在唐人重郡望之世情下,尽管陇西李氏自后魏、北齐、北周、隋、唐、五代,在中原生活、居住了十几代,但郡望陇西的这个“符号”竟谁也不敢改变。如李成陛、李挺父子,敢说“其先陇西成纪人”的,实在是少得如凤毛麟角。
如孙逖,《新唐书》卷202载“孙逖,博州武水人。”《旧唐书》卷190载:“孙逖,潞州涉县人。”而《全唐诗》卷118载:“孙逖,河南(今河南洛阳)人。”抱朴子编著《洛阳人物志》文苑卷4,也称“孙逖、子成、孙公器、曾孙简”为河南洛阳人。孙逖到底是何处人?其《墓志铭》云:“唐肃宗上元二年(761)遘疾,终于洛阳集贤里私第,享年六十六岁……葬洛阳县平阴乡邙山陶村祖茔。”逖侄孙《孙公乂墓志铭》云:“其先魏之乐安人。曾祖嘉之,徙河南,因而贯焉……唐宣宗大中五年(851)病卒,享寿八十岁,葬河南府平乐乡杜翟村之原。” 故博州武水虽为祖籍,然按逖撰其父《孙嘉之墓志铭》云:“(嘉之)四岁而孤,无所怙恃。”更“四代单传,五服之内无近属。”由外祖刘士杰领养于潞州涉县,故《旧唐书》不以博州武水为籍,而称逖为“潞州涉县人也”。尽管两《唐书》各有道理,但孙逖生于洛,兴于洛,葬于洛,又世代居住于洛阳的这一亊实谁也改变不了。直到大清朝康熙四十四年,才最终由彭定求等奉诏编纂的《全唐诗》给了“孙逖,河南(今河南洛阳)人”的正确认定。虽然,孙逖、孙景商、孙偓、孙简在各自《墓志》中,俱称其“乐安人”或者“武水人”,但从孙逖侄孙《孙公乂墓志》中,又不得不承认“其先魏之乐安人,曾祖嘉之徙河南,因而贯焉”的这一亊实。何况自嘉之以下,如景商、简、公乂、偓等,虽贵为将相,而最终无不是归葬于河南府河南县祖茔。
如唐礼部尚书孔戣,按《旧唐书·列传卷104·孔巢父附从子(戣)》载:“孔巢父,冀州人,字弱翁。”換言之,即戣为冀州人。《宝刻丛编》卷五引《集古录目》唐太子少傅郑絪撰戣父《孔岑父碑目》说:“府君名岑父,字次翁,鲁国邹人,官至著作佐郎。”而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由今人吳海林、李延沛主编的《中国历史人物生卒年表》则说:“孔戣,字君严,籍贯洛阳(今属河南)。”由是,可知孔戣望出曲阜,世居冀州,为孔子三十八世孙。之后,由冀州迁徙东都洛阳,立茔于北邙,遂世以为家。吳海林、李延沛主编的《中国历史人物生卒年表》,对孔戣的籍贯认定,决不是空穴来风。如戣弟戡与白居昜友善,居易闻戡死,悲痛不已,遂作《哭孔戡》诗:“洛阳谁不死,戡死闻长安。我是知戡者,闻之涕泫然。戡佐山东军,非义不可干。拂衣向西来,其道直如弦。从事得如此,人人以为难。人言明明代,合置在朝端。或望居谏司,有事戡必言。或望居宪府,有邪戡必弹。惜哉两不谐,没齿为闲官。竟不得一日,謇謇立君前。形骸随众人,敛葬北邙山。平生刚肠内,直气归其间。贤者为生民,生死悬在天。谓天不爱人,胡为生其贤。谓天果爱民,胡为夺其年。茫茫元化中,谁执如此权?”由是,可以认定,孔戣家族为洛阳籍无误。侭管韩愈撰孔戣与弟戡《墓志铭》俱不提其籍贯,但白居昜《哭孔戡》诗,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如唐宰相崔彦昭,《旧唐书·卷177·列传127·崔彦昭传》载:“崔彦昭,字思文,清河人。”而(《新唐书·卷183·列传第108·崔彦昭传》)载:“崔彦昭,字思文,其先清河人。”尽管《新唐书》比《旧唐书》仅多了“其先”二字,但这“其先”二字却告诉我们,他的先祖是清河人,而彦昭则是洛阳人。然何时徙洛,暂不得而知,但崔彦昭六世祖《崔志道墓志铭》,却给了我们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即“君讳志道,字元闰,清河东武城人也。……高祖公华,齐主客郎中、接陈使……。祖大质,隋复州司兵参军亊;父玄览,皇朝相州录亊参军亊……(志道)逮乎弱冠,声猷籍甚,甫应宾庭,射策高第,解巾泰州万春县尉……历官至龙标县令。唐高宗永淳元年(682),卒于龙标县官舍,享年七十二岁……归葬于河南县北邙山旧茔。”仅从“旧茔”二字,便可知其六世祖之前,已由清河东武城徙洛阳,立祖茔于北邙。应该说崔志道一枝,也应由其祖大质,于隋大业间迁徙于洛阳。故以为《旧唐书》载“崔彦昭,清河人”不准确,当从《新唐书》载“崔彦昭,其先清河人”。換言之,即望出清河,籍贯洛阳。南京大学李建华撰唐宰相崔彦昭之母《郑太素墓志研究》一文,也称“崔彦昭籍贯为东都洛阳。”
如唐户部尚书崔元略,两《唐书》俱载:“崔元略,博陵人。”而其子铉撰其嫡侄《崔镛墓志铭》则说:“府君讳镛,字希声,其先博陵人。……葬河南府河南县万安山南,祔于先茔。”又其嫡侄钜撰其嫡侄《崔镇墓志铭》也说:“府君讳镇, 字重威,其先博陵人也。……僖宗乾符三年(876)病卒,葬河南县万安山南原之先大茔。”崔铉贵为宰相;崔钜乃宰相元式之子(元式为元略三弟)。故铉、钜为自家人撰写《墓志》,决不会信口开河。且由“其先”二字,也给我们透漏出一个信息,即镇、镛的先祖是博陵人,而镇和镛,包括镇父元式、铉父元略、镛父元受,镇叔元儒,以及镇和镛的兄弟、堂兄弟以下,应该毫无疑问的俱为河南县(今河南洛阳)籍。另外,由洛阳出土的《崔元略夫妇合葬墓志》,也给出了同样的答案:即“(元略)太和五年(831),拜检校吏部尚书……同年十二月病卒……葬河南府河南县万安山南原之先大茔。”从元略、元式及其子镇俱葬河南县万安山先大茔,应该说崔元略一枝,也应由隋大业间迁徙于洛阳。由是,判定两《唐书》载元略一枝为博陵人不准确。应以崔铉、崔钜所撰《墓志铭》为准,即“其先博陵人也”。換言之,即其郡望为博陵,而籍贯则为河南寿安(今洛阳宜阳县)。
如唐宰相崔慎由,《旧唐书·卷177·列传127·崔慎由(附弟崔安潜)》云:“崔慎由,字敬止,清河武城人。” 而清顺治知名学者、刑部侍郎冯苏撰《滇考》卷上,则说“崔安潜,生卒年不详,字进之,河南(今河南洛阳)人,为唐朝宰相崔慎由之弟。”由洛阳出土的《崔慎由墓志》:“(慎由)终于河南府洛阳县履道里……葬河南寿安县甘泉乡连理村南原先君太师贞公茔东七十步。”其弟《崔安潜墓志铭》:“(安潜)唐昭宗光化元年(898)八月遘疾,卒于官……归葬河南寿安甘泉乡祖茔。”崔慎由父《崔从墓志铭》:“(从)葬河南寿安县甘泉乡连理村南原之旧茔。”崔慎由五世祖《崔融墓志铭》:“(融)葬河南寿安县甘泉乡连理村南原。”寿安,即今洛阳市宜阳县,从崔融、崔翘、崔从、崔慎由、崔安潜五代人俱葬寿安同一墓地,足可证实冯苏《滇考》所载“河南人”无误。至于《旧唐书》载“崔慎由、崔安潜为清河武城人不准确,也应纠正为望出清河武城,而籍贯为河南寿安,即今洛阳宜阳县。
按《唐诗大辞典》(修订本),撰郑颢小传云:“郑颢,字养正(《全唐诗》作奉正误),其先居荥阳,河南河清(今河南孟津)人。”按《旧五代史之后晋·列传七》载郑颢子郑韬光云:“郑韬光,字龙府,洛京河清(今河南孟津)人。”唐状元驸马郑颢,是宰相郑絪之孙,兵部尚书郑衹德之子。由是,应知郑絪一支,也应于隋大业间自荥阳迁徙河南河清,尽管暂无证据,但在隋炀帝迁都洛阳,官商大户纷纷徙居东都之形势下,郑絪的先祖自然也不例外。又如唐宰相郑肃,《新唐书·卷182·列传第107·郑肃传》云:“郑肃,字乂敬,其先荥阳人,以儒世家。”由是,可知郑肃的先祖,也是自荥阳迁徙东都洛阳,立祖茔于偃师的。
诸如以上情况,笔者俱按洛阳籍贯收录之。当然,如世居洛阳,死后又埋葬在洛阳,但《史书》与本人、以及本人亲属《墓志》中,俱不提供如以上信息者,笔者也不会勉强收录。就如杨虞卿、杨汉公兄弟,明知道世居洛阳,又死葬洛阳;明知道弘农只是他们的郡望,而洛阳、长安则是他们的真实籍贯,但众口一词,全都咬定是弘农籍的,也自然不在收录之列。上述观点仅个人观点,若有认为不该按洛阳籍收录的,想其必有不该收录的道理。然笔者不敢苟同,若收录必世代为洛阳本土,那就不仅此前《史志》收录的洛阳人会被大部否认,恐怕连今天的洛阳人也会被打个问号。就如笔者,若向前推十六世,按照《王氏宗谱》也成山西太原人了。笔者只是抛砖引玉,若语有不当处,还望诸位专家、学者斧正之。
雪村居士于孟津听雨斋
2020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