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推荐 | 权旭东:一桩奇事
夏日的中午是极热的,榆树上方的知了声嘶力竭的叫骂着这可怕的热;树荫下的狗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伸出舌头排遣这过分的热;新铺的橡胶跑道上方弥漫着由蒸发而来的橡胶气味。
沿着跑道,一路上的橡胶气味使得我浑身难受,再加之烈日的暴晒,我已变得虚脱,路上在哥哥的百般催促下,不大情愿的向哥哥的新房中走去。
一到哥哥的楼房下,眼前的一幕不禁使我一惊,狭窄的楼道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不,索性说他是爬着的吧!并不宽大的身躯上方放着一个比楼道宽阔得多的木板,这沉重的木板使得这个身躯已不再挺拔,甚至说是变得佝偻吧!
“走快些,就剩下这么一个木板了!’’又一个中年男子冲着这位“佝偻人”喊道。
“哎!楼道太窄了些,住户还偏偏嫌弃磕磕碰碰,我总得小心谨慎些吧!也让住户对我少生些邪火吧!”“佝偻人”摇摇头,说道。
紧随其身后的我对此十分理解,天如此的热,再加上这笨重的木板,并且每到楼道的转角时都要强扭着身子使木板安然通过,免受磕碰。这样步履维艰的工作他又如何能够加快步伐呢?心中虽生出许多奇思怪想来,但毕竟与己无关。因此,也便默然不语,省得多管闲事惹身骚。
楼道上,耳朵充斥着中年男子对“佝偻人”的无理谩骂,心中愤愤不平,但还只是悄然不语。突然,我发现那虽缓慢但却坚实的步伐变得颤颤巍巍,每走一步似乎都会摔倒,就连刚刚“熟睡”的木板此刻也犹如大梦初醒婴儿一般变得不安分起来,似乎要使尽全身解数将这“佝偻人”压倒在身下。
有情的人是敌不过无情的物的!刚刚佝偻的身躯在木板的强压下变得与楼道平面相平行,狭窄的楼道在太阳的烘烤下变得无比闷热,闷热的楼道又在这“佝偻人”的脸上硬生生的挤出那如青豆似的汗珠,全身上下的汗腺于此刻兴奋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分泌出那如黏胶似得汗液,汗液浸湿了身上的衣服,将肌肤与衣物紧紧的粘在了一起,全身上下的轮廓曲线也在这汗液无理的粘连下展露无遗,原本颤颤巍巍的步伐在衣物的束缚下变得寸步难行。
忽然间,只见“佝偻人”一声大喊,步伐尽管颤巍但却明显加快,他紧咬着牙关,满脸的褶皱分外明显,到了楼梯转口,他的下半身强扭了将近九十度。终于,木板安然到达了五层。
这时,我方才发现这木板的主人、雇佣劳力搬木板的人——是我的哥哥!
哥哥走出房门,绕着木板缓缓走过了一圈,说道:“这块木板还完好无损,上几个都成什么样了!”
“你先下去吧,我与主人算算价钱。”一路上呵斥着“佝偻人”的中年男子对着“佝偻人”说道。
呵,原谅我吧!放下木板的男子身躯立刻变得笔直。他,一个挺拔身躯的劳动人——他,并不佝偻。
听完中年男子的话后,他转身离去,边走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好了,说重点吧!你算算拢共需要多少钱?”哥哥说道。
“哎!您听好喽!一块木板一百元,一层二十元,您这块是五层,也就是说,一块木板和雇佣工人的价钱总共是二百元,十个木板,两千元。”中年男子答道,此刻却没有了呵斥“佝偻人”时满脸埋怨的神情,相反却是满脸堆笑。
面对中年男子流利的答辩,我心中暗自称奇,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秃顶乱发、满脸褶肉的他却在钱财面前变得如同一个能言善辩、逻辑性强、妙语连珠的演讲家了。这与他刚刚对待“佝偻人”时的姿态简直是大相径庭、判若两人了!但与之俱来的也是我内心的疑问,刚刚在楼道上两人的谈话中听到的,明明切切是一层十八元啊!这样说来,一个木板他能挖出十元,十个木板就在他完美的算盘中赚得一百元了。
在心中疑问的促使下,我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表面背后的猫腻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哥哥,原以为会成为举报有功的人,可不料哥哥听后竟然一脸淡然,转过身来对我说道:“
不该管的事情不要去理会,我打听过了,这个价钱和其他人家比起来也没有多算啊!”
是啊!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于是,哥哥分文不少的付完了所有的工钱。
中年男子接后,嬉皮笑脸的说了许多祝福恭维的话语,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给你的工钱,一层五元,五五二十五,五层给你二十五元,十个木板二百五十元,拿上钱,收拾东西,快滚吧”中年男子边算边付给工钱,但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埋怨嫌弃的神情。忽然,契科夫先生的一篇佳作《变色龙》在我的脑海中忽然展现了出来。
“再多加些吧,刚刚说好的一层十八元,这一会儿工夫咋少了这么多啊?”“佝偻人”乞求道。
“一层十八元,说句真心话,你都值不了这个数吧!想得倒美,十八元市场价和你总共的钱???,还有运费,给你这些就够多的了,还不知足啊!”说完中年男子转身离去。
“你他妈的畜生啊!哎!!!”“佝偻人”十分生气但却无奈的吼道。摇了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收拾好木板后,我与哥哥在街上骑着摩托车往饭店走去。忽然间,哥哥的手机铃声响了。
“喂!”
“你他妈的畜生啊!结算工钱时你怎们能用假钱啊!厂家规定假一罚十,这一百块你让我倒贴一千元啊!你让我入不敷出啊!你在哪里?无论如何,这笔损失你得赔偿”电话中传来中年男子那熟悉的话语。我想,此刻的他应当不会是满脸带笑的吧!
“假钱,不可能,刚才结钱时当面不说清楚,现在转头你找我的麻烦,谁买你的账啊?”哥哥说罢,便毅然挂断了电话。这与他(中年男子)刚刚转身离开“佝偻人”时的坚决倒是有些异曲同工啊!
夏日的天气是多变的,随着几声震耳的闷雷响,刚刚还晴空碧日、万里无云的天际霎时变得乌云密布、风起云涌了。
忽然间那如硬币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倾泻而下,在路中的哥哥与我无处藏身,只能任由这无情风雨的刮打,阵阵疼痛从头顶袭来,但却无可奈何!
不知为何,心中却涌出了“佝偻人”的面容,我竟暗自想到:这会儿,他该是在家中的床上与妻儿们说说笑笑的吧!
权旭东,陕西渭南人,现为中北大学大数据学院17级学生,标准理工男,却又极爱文学,颇有不务专业之嫌,闲时作文聊以自慰,目前自省也算是个文学门外汉!
文字来源:权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