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亚琴:腊八粥
腊八,喝粥的日子。家乡似乎并不重视这个节日,或者是因为小时候出门不多,记忆中并没有隆重而又热闹的施粥场面,这粥,一般都是在家里吃上的,腊八的粥应该是腊月的符号,是“年根岁末”各种活动的序幕,平淡的生活,被时间的巨手轻轻拨了根弦:过了腊八就是年……
印象深刻的一次吃腊八粥是在奶奶家,记忆中的厨房是宽阔的,在老住地的最西边,屋后是大堤和大河。奶奶是不能接受自家的孩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边煮粥一边少不得嘀咕几句:烧锅要满膛红,还不能浪费,得把草放中间。煮粥的“草”当然要“硬货”,一般是些湖桑枝条之类的,这样的柴火有后力,锅盖已经掀开了,灶膛里的余火让锅里的粥一边冒着热气一边“咕嘟、咕嘟”的冒泡,我们老家话形容这种刚出锅的热粥叫“冒烟冒笃的”,换成普通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奶奶煮的腊八粥记得是咸的,食材是家里自种的和平时舍不得吃攒下的,红的是枣、橙色的是胡萝卜,夹杂着花生赤豆之类的,出锅前还少不得一把切碎的青菜,锅里瞬间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这画儿还伴着清香。小时候的我认定胡萝卜“是猪吃的”,很是受不了那个不咸不淡的味道,但这样一碗五彩斑斓的粥是平时难得一见的,餐具是最普通的白瓷蓝口碗,吃腊八粥这件事儿记忆犹新,可那碗另我回味无穷的粥究竟是个什么味道,我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只记得那是我最早一次记得腊八是个节日。
腊八腊八,冻掉下巴,进腊月了,是一年最冷的日子,要不怎么叫寒冬腊月呢?总觉得年还远,昨日阳光明媚暖意融融时还感慨“好像不冷啊,这是三九还是四九”,今晨就立刻寒意彻骨,让人不得不钦佩我们的老祖宗总结出二十四节气,并照此耕种生活实在是大智慧,也在这蓦然回首间发现,又到腊月了,又是一年。冬日的清晨,对被窝总有种特别的依恋,小时候母亲总是从两层被子中间拿出前一晚放进去的衣服,告诉我“赶紧趁热穿上,你看你看,你的衣裳还冒着热气呢。”不记得上了多少次这样的“当”了,只记得那时空气中弥散着的是一股糯香和温馨,诱人的粥香从门缝钻进来。这粥香无疑和每一个不经意的日常一样镌刻进了我的生命,如今我已经习惯了每天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早起,习惯了以各种善意的谎言威逼利诱女儿起床。
现在的各种节日都少不得热闹,不管基于怎样的心态,各种消息总是从各种渠道告知你“又到节日了”,腊八自然也不例外。佛教认为腊八是佛陀成道的日子,历来有施粥的习俗,因着住得离寒山寺近,现在我的腊八粥都是寒山寺施的,这其中也经历了从母亲排队去等到朋友带,也有那么一回煞有其事的自己去领一份。这粥里面又多了几分亲情友情和念想。而佛寺施粥所用的食材,相传是僧人手持钵盂沿街化缘收集而来,再在腊八这日煮成腊八粥散发给众人,吃了以后便能得到佛祖的保佑,称作“佛粥”。突然想这腊八粥竟也是“百家饭”,又突然间迸出来一些“仪式感”,于是将家里张姐带的莲子、小吴给的花生米、晓萍姐捎的红枣核桃,和果脯枸杞归置到一处,这个腊八我要自己煮一回腊八粥,在家喝回“友情粥”,这粥里能咂吧出生活的味道。
腊八,喝粥的日子,也是回忆的日子,五谷杂粮是最平凡的烟火气,五味杂陈是最生活的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