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婚宴【九】
〓 第 1556 期 〓
作者|张书亮 编辑|王成海
丑子的回来给润香心里激起巨大的波澜。使那即将熄灭的心火,又燃起了熊熊烈焰。
丑子不回来,润香想是想,见不着丑子的人,也不过落下些念想和遗憾。深藏心里的情爱,也会随着光阴的飞逝漂洗得轻淡如烟。
如今丑子竟然回来了,一霎时云开雾敛,阳光明媚。枣树下的不期而遇,有如仙人指点。那亲亲的一声“姐”,不是平常的一声“姐”。只叫得润香耳热心慌心花怒放,内心感情的潮水如灼热的岩浆激荡喷涌。她暗喜这嫩瓜瓜终于开窍了,他心里有这“姐”了。要不是他咋会恰好地在枣树下呢?
自从那天在枣树下会着丑子,润香一下子明白自己这一年苦苦地思念不是一厢情愿。尽管家里已经给她订婚,心里有难言的纠结与失望,但她此时仍然满心欢喜。
半个多月来,她虽然看起来同往日一样平静如水,但内心却象激流旋涡,千回百折一一丑子回来了,可家里给她订婚了,她又该咋办呢?一边是父母之命,一边是她的丑子,难为这多情的女娃了。
今天,媒人老王三来了,要订下娶娉的日子。老梁两口子也说该定下了。这次润香却说,“我不嫁了,退婚!”
那绝决的态度,一下把一家人打晕了。这是咋了?亲事早就定下了,彩礼也收了,咋不嫁了?
她妈急了,说:“呀,润女子,啥话也能说出来。亲也定了,这时候咋又能反悔了?” “就是,这叫我们咋办哩?”父亲也说。 “定婚我也没说同意,那是你们定的。那东西还在,动也没动,拿回圪就行了。”
媒人老王三心想,这事有点麻烦了,说不定有啥变故。他保了一辈子媒啥没见过,牛犊儿拴在人家门上,就是多折个来回,忙出来打圆场,说:“闺女,可不敢这么说,那时候下定时候,是你娘老子红口白牙答应下的,你也没说不同意。如今眼看着临年无日,人家家里都置办好了,就等这定日子了。我也前后跑了四五趟了,你这猛一下说不嫁了,我咋跟人家交代哩?年轻人,不能一时糊涂就说退婚,这是人家大事,又不是雀儿呀燕儿呀,说逮逮住了,说放放开了。你们的婚姻大事,可不是个耍的。要说退婚,这可是天大的笑话,你叫你爹妈怎有脸见人哩?你看有啥不合心思的,说出来,咱们商量着办,大爷包你满意。你也十七大八的闺女了,好好想想。可不敢提退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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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三,一辈子的媒人,这一套说出来,一家人都没法应对,只是说:“就是,就是,那能哩。”
润香这时放开声哭了,央告着她妈说:“妈呀……我不想嫁……就是不想嫁了……”
梁家两口从小娇惯着这个女儿,她一哭,他们也没了办法,只是叹气。
老王三一看这事今儿不好办,一边从炕上下来,一边说:“孩子,你今天心里一时不痛快,过后好好思谋思谋,九曲回肠,多打个转转,改日再商量。你们两口好好打劝打劝,过几天我再来。没办法,我多磨回鞋底。你们一辈子大事,我这当媒人的两头说好话,也不容易。下回来了,你们可得商量好了。”
梁家两口把媒人送出大门,又说了许多话,才转回家。再问女儿到底因为啥就不嫁了,润香好赖一句话也不说。老两口怎么也猜不着女儿的心事,只是一递一声长叹气。
润香家里这么一闹腾,润香要退婚的事,在小山沟里传得沸沸扬扬。成了燕儿崖的头条新闻了,沟道上的人们一个个点头晃脑伸颈缩膀神秘兮兮,好象是怕别人知道了,却又觉得如此大事,不说出来憋在肚里实在难受。
阳婆落山的时候,丑子从沟底往窑口的小房里挑了一担水回来。走到门口,几个窑工正蹲在小屋地上歇息。一边抽着呛人的兰花烟,一边拉闲话。今天拉呱的主题当然是掌柜家的大事。
“掌柜的这回闹上麻烦事了。”
“这种事情就是个这,三大娘的包子,多扭两个褶子,最后还不得上轿。”
又一个问:“谁上轿,怎回事儿?”
“嗨,你还不知道,润香哇,听说要退婚,老王三今儿又白跑了。”
“是不是,还有这事儿了?”
“这还有假,掌柜麻烦的睡了炕了。”
……
丑子听到这儿,才知润香已经找下人家,要出嫁了……
愣后生好象当头挨了一棒,一下懵在那儿了。肩上挑了一担水也不放下,两眼直愣愣地呆在门口一动不动。好一阵子了,窑头说:“丑子,站甚的了,一担水还没担够?”一伙人哄得一下笑了。“后生们一听说娶媳妇儿,就痴了。”人们打趣说。
丑子这才把水桶放下,把担杖一扔,朝村里奔去。大家以为丑子想起甚急事,也不在意,只把两桶水倒进缸里。
丑子一奔子跑到梁家大门口,又不进门,探头朝院子里望望,转身又朝村外去了。
天黑下来了。丑子独自蹲在那棵枣树下,眼泪不停地滴答在两腿间黄土地上,砸下几个小小的泥坑。
远处那影影绰绰的山峦,梁顶上稀稀稀拉拉的杂树,鬼影似的。耳畔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风吹得枣树枝条啦啦地响个不停。这一切那里知道丑子的心事。丑子不知不觉地陷进了翻滚汹涌的爱的漩涡里了。
夜很宁静,只有天上几点寒星在闪烁着微光。丑子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了,或者叫作恢复了理智。伸手擦去腮边的泪痕,可是自己也理不清这是咋了?一听说润香找下人家,这心里象雷炸一样,一下子狂燥难耐。
反过来再想想,润香寻下婆家是多好的事情。而且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冒出过要找媳妇的念头。再说润香不嫁别人,能嫁给你吗,人家说了要嫁给你吗?你拿啥娶个女人,咋养活一个人家哩?
丑子似乎把这一切都想明白了。
可是,一想到润香要嫁给别人了,他的心又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了一下,胸口一阵莫名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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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枣树下,他蹲下,又站起来,用拳头击打树杆,甚至把脑袋撞向那老枣树。树上掉下几颗干枣,老枣树也不知道这愣后生发啥疯了。
丑子反复地折腾着,心里暗叫一声,我这回来做甚来了!
晚上窑工们回到院子的工棚里吃饭,润香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几个人唏哩呼噜地吃开了。窑头抬头一看丑子不在,问:“哎,丑子没回来?”润香说:“没见呀!”“哎,他早就跑回来了,去哪了?”“回来了?”“回来了呀!”
润香心里有些明白了,说:“你们吃,别管他了。”随即向外面去了。
丑子跑回来了,可没见进来?润香约摸丑了知道她的事了。润香进家穿了件衣裳,经直朝西湾里去了。
上弦月清冷清冷地洒下些微光,虽然有些月色,沟底里却黑森森的。
枣树下,一个蹲着的黑影。润香知道是丑子。才长舒一口气,放慢脚步,款款地立在丑子面前,也没支声。丑子也知道是润香来了,只是说不出话来,二位相对无言。大概“唯有泪千行”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丑子才站起来。润香看着丑子,眼里转着泪花,说:“丑子……你咋跑了这儿了?”“我也不知道。” “你心里挂记着姐了?”
“不知道,我听说你要嫁人,心里就难活的厉害。”“行了,咱回家。你心里有姐就行了。”“姐,我不回了,我走呀。”丑子觉得,在下这心里更难受。他不愿亲眼看着润香嫁人,那样他会难受死的。“你想去哪?” “不知道……”
“丑子……”润香刚开口说话,一只野物唰地窜过,吓得她“呀”地惊叫一声,一下子扑在丑子身上。丑子也慌忙把她揽在怀里,轻声说:“不怕,不怕。有我哩!”
偶然的惊吓,让他们紧紧地拥在一起。丑子四下里瞅瞅,也不见啥动静。一低头,他的脸正好贴在润香的额头和毛绒绒的头发上。他立时象被电灼了一下似的,浑身抖擞的如筛糠,心就象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他突然觉得两手还紧紧地搂抱着润香软软的身子,他立即松开手。想要推开贴在他身上的姑娘。可润香却把他抱得紧紧的。这时,他只好直挺挺地站着,奓着两手,再不敢放在润香身上。唉,丑子!怀里拥着个大姑娘,却象抱了个冒烟的炸弹。
久久地,润香不舍地放手,她在享受着,享受着和亲爱的男人拥抱的美好。丑子高大精壮的身体和男人特有的体味令她迷惑、陶醉,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她甚至会感谢那只飞快掠过的野兔呢还是狐狸呢。
这是个月色微明的夜晚。
这时远远地听到有人呼唤着丑子的名字,家里的人们在寻找他们。
润香这时才不舍地松开手,长叹一声:“唉……丑子,你心里能想着姐,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坑坑洼洼,上坡下沟,丑子只好拉住润香的手。
进院的时候,他们停下来,润香给丑子下了一道命令:“甭说走的话!”“哎。”丑子应了一声。
润香恋上丑子的事在这小山沟里传得纷纷扬扬。那些个窑工们甚至也开起了丑子的玩笑,
“丑子,那天黑了,和润香在西湾做啥了?”“没做啥。”丑子扭头走开。
窑工人大声地哄笑着,丑子觉得无地自容,只好躲着他们。
不久梁掌柜夫妻也觉出了润香和丑子不一样了。
这是他们咋也想不到的。
丑子整日少言寡语的,又能干又实在。后生是不赖,可光身一人,无根无叶的。润香咋就看上了呢?人们嘴里那流言,比山沟里的冷风刮得快,而且有鼻有眼。说润香和丑子钻山沟里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有啥啥啥……甚至说润香肚子也大了……
流言的巨大威力把梁掌柜击倒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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