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娇,你在为谁惆怅?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不要问我去了哪里,不要问我何时回来。爱是一种信任,是一种顽强与坚韧。”
“你有时候消失无踪,有时候浮出水面。我的心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你承受了许多辛苦,但我从未放弃努力。”
“你懂那份辛苦,便不再辛苦。晚来天欲雪,努力加餐饭。”
*俞岩*
当你跋山涉水寻我,当你穿云拨月就我,当你吹腊月冷风,当你身披晶莹霜雪,当你抬头观见清凉明月,你内心想什么?
当你在我身攻城喘息若兽,当你见我面上细纹流动,嘴角乍现晦涩笑容,当你见我锁骨嶙峋,下唇若隐若现胎纹,你内心想什么?
大风,窗外有玻璃碎裂声,房间里有门嘎吱声,洗手间有人的呼噜声,我在这声音起伏的浪里,浮浮沉沉,而你在哪里?
给你买的东西,放在我的床头,一直找不到机会送你。
在内心与自己拔河,希望等你自己去发现,而不是我叮咛托付。
想你的时候,我站在厨房里,将橙子切成有条不紊的四份,然后心急火燎地吃掉,仿佛光阴在追,势如破竹,终于切到自己的手指,尖锐的疼痛让人瞬间清醒,鲜红的血液让人振奋;
什么时候,感情也能如一刀下去,清清白白,有条有理?
想你的时候,我坐在床头,吃着玻璃碗里的车厘子,吞下红如玛瑙的肉,吐出硬如一段孽缘的核,周而复始,有时候会想,如果将核吞下去,会发生什么?
它会否划破我的喉咙,会否在我肉身里发芽结出新的果实?
会否被消化干净,随着排泄物离开我的身体,又会等到何时?
如果感情,也能眼不见心为净,在相守的日子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然后一声不吭,无怨无悔,如果一切的因缘际会都有限期,那么我们会在哪一天两相背离?
想你的时候,我一个人打开窗,眺望远天傍晚虹彩,抽一支烟,时而心如柳絮,随风轻舞;时而心如铁钉,尖锐敏感。
他们问我:“江山如此多娇,你在为谁惆怅?”
我只是不声不响,静静坐在薄暮的光影里,守着一颗静静散发腐烂香气的秘密。
你可曾在某个情不自禁的刹那,忽然想到我的名字,或者在无言的青山绿水之前,觉得应该有一个人相看两不厌,而那个人,刚刚好与我的身影重叠。
你总说,和我在一起,是你难得感到自在舒服的时间,因为我不会让你感觉到压力,因为我对你没有机心。
我不知该悲哀,抑或欢喜。
你像鸿蒙初开的纯粹孩童,似乎从不曾想过,我需索你的爱,不会比别的女人更少,只是我看透这段关系里的无常,所以不愿意彼此捆绑,婚姻从来不是我们之间关系的终点,爱才是,或者死亡。
又或许,你太明白不过,却假装不知,刻意提醒我,以温柔的言语与姿态,默默声色俱厉提醒我,不要执迷,不要撩拨,不要轻易历险,我们彼此都无法承担那代价,因为你对我的付出与牺牲,不过仅此而已,这是我们的舒适区,走出去,没有阳光灿烂,空气清新,土壤亲厚,只有魑魅魍魉,风雨雷电,环堵萧然。
我爱你,爱着我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童年记忆。
那时候在我敏感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愿景,会有一个男人,翩翩出现,带我离开,离开被苦闷与伤害环绕的世界,离开昏黄的灯、漏雨的房间、爬满青苔的墙壁,离开一个人的风声鹤唳、在一场深不可测的噩梦后醒来的无边孤寂。
然而,你终究没有来,你终究没有出现在马路对面,温柔地朝我伸出手,轻轻呼唤我的名字,你晚到了许多年。
你出现的时候,我仍旧年轻,但我已沧桑,我慢慢懂得没有任何人能够把谁带走,除了自己。
我不再对谁保有奢望,我只是希求一时一地的温柔。
我爱你,爱着我从未曾真正称心如意得到过的,来自男性的照拂与呵护。
我爱你,爱着我从来没能再遇到,却从来不曾消失在脑海的,那个将我抱在怀里笑得泛滥幸福的男人,他的名字叫父亲。
也许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去到一个离你更加遥远的地方,到那时候我可能依然会为了一幅画、一条相似的街,或者一个微凉的季节失神。
想起我曾经被这样一个男人经过,享受过他的亲吻与抚摸,感受过爱的朦胧与炽热,见证过一阵烟火的繁华与熄灭,到那时候,我依然会在心里为你保留一个角落。
哪怕你已将我当作一阵风,一湖终于消失不见的涟漪,一场注定醒来的幻梦。
也许有一天,你会开着你的车,载我去梦里的高山峡谷,在碧透如翡翠的湖底拥吻,忘记桃花开过,黄鹤杳然,星辰璀璨。
也许有一天,你走过喧闹尽头,只剩静谧的街,忽然目睹一场猝然飞升向天宇的烟火,或许你会懂得,我曾在这里流过一滴眼泪。
也许有一天,你会回想起来,那个在你公司楼下,走走停停,时而抬头凝望,时而在风中抽一支烟的女人,是我。
这个地方,我终究来过,我想象你西装革履,穿越人潮,想象你整理了一下领带,或者拨动了一下头发,你一个人自在徐行,或者许多人言笑晏晏。
那些与我无关的时光,祝你开心。
那些与我有关的时光,愿你无悔。
*古禾*
我在中国北方的一座城市,酒店房间暖气充足,令人微微犯懒。
从电脑屏幕移开眼神,往窗外看去,不知何时,纷纷扬扬飘起雪来。
我忽然心生感伤,那一刻,你应该在我身旁。
我应该揽你入怀,静静贴着你的背脊,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你的手,我们沉默不说话,只是看着婆娑飞雪,有我,你不会觉得冷。
我知道,你喜欢我这样表达爱你的方式,我知道,你喜欢这样水到渠成,细腻温柔的浪漫,原谅我有时有心无力,原谅我有时粗心大意,原谅我有时掩耳盗铃。
但我终究只是恍惚了一阵,拉起了窗帘,戴上了耳机,刻意淹没那雪落下的声音。
这些年,我走过许多地方,见过秀丽或险峻的山,汹涌或宁静的河,拜过基督和佛陀,与三三两两的人产生过欲望或者爱情的交集。
我们相遇,或者分离,有过遗憾,终于云淡风轻,彼此不亏不欠,也无谓纠缠,是完全成年人的相处方式。
但是唯有你,想到你,我会感到彷徨忧郁,像是目睹一片雪在手心融化,雪落在我身上不是雪的错,我的手心温度让它毁灭不是我的错,我们相遇纠缠,想念远离,究竟是谁的错?
我究竟是否真的得到过你?
当你在我身下闭上眼睛,那潮湿而温热的一呼一吸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暗流涌动?
你是满足而欢喜,或者抗拒却沉默?
我渴望与你产生共鸣,但你始终守口如瓶。
你不像我遇到的任何女性,你的那种奇异的单纯,颓废的冷漠,和深邃的风情,让人着迷,但又始终无法靠近。
有时候我希望你风骚放荡,像许多女人一样,在一个男人身下,幸福得尖叫,满足他的虚荣心;
有时候我庆幸你如此别具一格,让我感到自己被城市的喧嚣与浮华,被岁月的烟霭与尘沙覆盖和遮蔽的纯粹与宁静得到安放。
但无论如何,你始终还是你,还是淅淅沥沥下着微雨的春夜里,那个穿着黑色大衣,双手冰凉的,笑起来眼睛发亮,安静地抱住双膝,凝望窗外夜色的小女孩。
你始终还是你,你会挣脱我的怀抱,离开我用肩膀和手臂搭建起来的避风港,赤裸着身体,靠着清晨的窗台,倾听楼底下的鸟鸣,你说那是鹧鸪,鹧鸪鹧鸪,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归去何方?
我凝望着你纤细的腰肢,美好的蝴蝶骨,还有背后那一块迷离的玫红色胎记,觉得自己在犯罪,但这种犯罪里不是没有甜蜜。
你那样年轻,我的心灵时常感觉到愧疚,以这样的方式去占有你,你本应该拥有一段更明朗舒缓的恋情,有一个更年轻英俊的爱人,他会时时刻刻陪在你身旁,嘘寒问暖,在每一个节假日为你捎去问候和礼物,在每一个晨昏昼夜对你说安好,你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隐忍为难;
每次和你对视,看着你的双眼,我都感觉到一种沧桑的宁静、遥远的悲悯,仿佛被你的目光灌注,无形之中,我看见自己灵魂的狭隘与渺小,看见自己骨子里的自私与贪婪,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的颓唐与无力。
每当那个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正在遭遇一种审判,我感到油然而生的惶恐与不安。
那一天,拖着行李箱,刚从另一座城市飞回来,在人海苍茫的路口,霓虹灯闪烁,你忽然转过身,那样柔情地望定我,叫我回去我该回去的地方,而不应该留在你身边。
我知道你并非全心全意,但你依然渴望获得心灵上的平和与自赎。
你在你自己的瀚海里浮沉,我只能隔岸观火,原谅我的怯弱与狼狈。
我对你每一分诗意的爱恋,背后都暗藏着更多晦涩的凶险。
而且,我已不再年轻,没有那样多的时间与精力,去享受激情与浪漫。
有时候在你眼前,打不开一扇窗户,我会在心里暗暗愧疚。
这样的我,何以承当你的情意。
我开始服老,又或者,对这个世界,对时间,对我们之间的欲望与爱情,我开始投降。
它意味着,我终于对命运,束手无策,对我自己,无能为力,对你在我身上寄予的烂漫想象或者曾有过的失望,无能为力。
*
这世界上,一些人是另一些人的劫难。
但想起你,我依然会想起那些诗意的片段,想起我们在不同的城市约会,遇见不同的天气,我们走过的那一条条,灯火阑珊的街,我们说过的,那一段段情深义重的话。
依然会想起,我始终是爱你的,只是爱情有时候来得不如想象中轻易。
依然会想起,我曾经在你身上留下过一粒种子,虽然它没有开花,进而结出果实。
但那温柔的起心动念,穿越时间空间,为红尘人世,盖下了此生足矣的四字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