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再淋雨,再弄湿这一件衣裳
01|
在地铁上被挤得心力交瘁、焦头烂额,脸差不多贴上玻璃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不知谁的手机里传来一声缠缠绵、娇滴滴的《甜蜜蜜》,整个人瞬间如蒙大赦。
像是柳暗花明、豁然开朗,或者,愁雾浓云的天空忽然洒下一束光。
它助你灵魂脱离此时窘境,去到八千里路云和月外的罪恶繁华之都New York。
那是在陈可辛的浪漫爱情片《甜蜜蜜》里。
当浮躁天地都静寂,当惊鸿一瞥终落定,当竭力追逐却失去,当回眸一笑百媚生,街边店里悠悠细细唱着的,正是那一句——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
是否纽约又有何关系,此时此刻,天地间不过此相见两不厌一男一女而已。
是否沧桑又有何关系,凝结眼神,你的笑容里依然是多年前自行车上爽朗青年的温存。
是否爱过恨过忧伤过悲切过又有何关系,此时此刻,飘飘天地间依旧缠绵这支歌。
岁月潋滟,摧枯拉朽,跋山涉水,终究不负。
感激在纽约心如死灰,如此才对前尘念念不忘。
感激在纽约跌跌撞撞,于是才能和你狭路相逢。
感激这首甜腻情歌,将前尘往事珠联璧合,让一切自圆其说。
那时候的张曼玉,没有花样旗袍玲珑加身,但是眉眼依旧动人,有过三两人生资历,所以神色里难免有萧瑟之意。
那时候的黎明,温润如玉,就是妈妈口中那个干干净净、本本分分、勤勤恳恳的好男人的样子。
那时候的爱情,怎么如此兜兜转转。
那样崎岖坎坷的爱情,怎么就能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岁月里,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02|
前一个夜,你想起过往岁月里那个人。
你们曾经有过婆娑忧郁回忆,寒冬夜,枯黄灯,你的手曾经躲在他的口袋里呼吸,他的胸膛曾经保佑你夜长无梦。
你的唇曾经灼热他胡渣未刮净右腮,他的烟曾经照亮你半是忧郁半是温柔瑟瑟发抖眼神。
你曾经路过他的城市却终于错过在异乡的黄昏,他曾经靠近你而你却在一枚叶的震颤里敏感推开。
你曾经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窗外凌晨时分的树叶群魔乱舞。
你先看到的,自然是那人的眉峰,敦厚的鼻翼,还有他不知飘荡在何方的梦魂。
但是月光照不到你,它照不到这人世间一段岌岌可危、步步忐忑的缘分。
你们曾经年轻气盛不畏伤害,小心翼翼却手法拙劣杯弓蛇影,如今隔着山河听着同一首歌遥遥相忘。
在北方城市的呼啸冷风里,你忽然听懂了那首歌,一个人靠着阴影笼络的绿墙泪眼滂沱,想念得摧眉折腰。
谁也不要回头看,当说出这句话时候,你已经欲盖弥彰,已经此地无银,已经缴械投降。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你一早就知道,你们之间相隔的,又岂止是山海。
“下一站——***”
你醍醐灌顶,那袅袅音韵,早已渴死途中。
《甜蜜蜜》的歌声早已窒息,甚而你恍然领悟,那兴许只是你独自一人的错觉。
那个年代的爱情早已斑驳发黄,如今旧事重提,在在都仿佛奢望。
你不能再淋雨,再弄湿这一件衣裳。
你不能再彷徨,就算偶然听到他的消息,从天南地北幽幽传来。
你不能再感伤,就算在大街小巷,风云江湖,又听到那一首你们曾经用来助当安眠药的曲调。
余生,在哪里买醉,都希望有人送你平安归家。
在哪里流泪,都希望有人不声不响,只是陪伴,或者远远等待,等你一人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在哪里失眠,都有人愿意字字细腻绵长地道你一声晚安。
什么都不必说,就这一句晚安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