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墨经典 I 一湖芦苇

  有片浩浩荡荡的芦苇,盛开在淮河入江河道中间那条“狭长”四十多公里的“鱼脊背”上。这垄神奇的土地,随水落浮出水面,随水涨沉入湖底,肥沃而丰美。这里,既是芦苇的天堂,也野雉、野鸭、芦蒿的故乡。这里,既能开洁白绵延的芦花,也能出堆山砌岭的芦柴。

  连接县城和乡下的三河渡将这条长长的芦龙撕了个缺口,常年有七、八艘轮船穿行其间,贯通南北,摆渡进城出城人。春去苇叶青,秋来芦花白。夏至芦叶香,冬来雪芦霜。这四季的芦苇,便是乘船人眼里最美的风景!

  这是故乡最美的芦苇——全国自然成片面积最大(总面积约30万亩),生长最旺盛(水涨滩没,水落滩出,倍受流水沉淀物滋养),且是完全生长在湖泊中央的湿地上的芦苇。

  春天来临,芦苇随‘春风又绿江南岸’而发芽,先是一片嫩绿,继而芦苇青青,生机盎然。至端午时节,芦苇已窜至一人多高,采粽叶的人们常迎着朝阳,划着小船,到湖心芦苇丛摘清香四溢的芦叶,包最甜最香甜的粽子。秋天来临,芦花出蕙,先青而后白,至霜降而全白,银灿灿的一片,白得纯粹,白得耀眼,白得美艳。放眼望去,芦花银白,连片的芦花随风飘摇,清雅,飘逸。冬至过后,大雪茫茫,银装素裹,那晶莹的雪花紧拥着芦花,停歇在芦花之巅,随湖风轻曳,格外妖娆,彰显别样的诗情画意。

  在我的记忆里,芦苇是水乡人民不可或缺的财富和宝藏。砌房盖屋封顶的芦帘是芦柴链的,睡觉的芦席是芦柴打的,端午的粽子是芦叶裹的,头上戴的斗笠是芦柴编的,脚上穿的芦窝子是芦花结的,生火做饭的柴是芦苇砍的,甚至连老爷儿们的烟斗,也有不少是芦根雕的……

  芦苇,顽强而纯朴,它不择土壤,不惧风雨,不怕水涝,只要有水和土壤就能茂盛的生长,开出洁白的芦花,摇曳出曼妙、高挑、轻盈的舞姿。一蔟蔟芦花洁白而曼妙,一支支芦苇灵动而婀娜,一片片芦苇宁静而优雅,芦苇是水乡最曼妙的诗行,是泽国最华彩的乐章,是湖泊最永恒的经典,也是荷都最清新的芬芳。

  春节前,是芦苇滩最热闹的日子。随着“开滩”的一声令下,近30万亩芦苇滩瞬间就“填”满了收割芦苇的人。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成群结队,熙熙攘攘,男女老少,挨肩接踵,箪食壶浆,车水马龙,一起“涌”向芦苇滩。他们的脸上荡漾着最灿烂的笑容,仿佛眼前芦苇已在自家的炉膛熊熊燃烧,烹饪着喷香的饭菜……

  芦苇滩是按乡镇区域划分的,先划到乡镇,再分到村,分到组,分到户,偌大的芦苇滩在这一刻,就都成了名花有主的“营盘”,来到“营盘”的人们依照往年的“坐标”,找到属于自己的“疆土”,然后开镰收割,捆束好,再肩扛担挑船运车拉辗转运回家里,然后再堆砌在自家的房前屋后。在欠发达的年代,农村有句俗语,叫“不看家中宝,就看垛上草”,看着一垛垛大堆小满的柴垛,富足之感,便油然而生。

  也有少数“滩主”会在收割时或收割后,直接在芦苇滩就把芦苇卖掉,这买卖就叫“点滩”。“点滩”是一个笼统的预估,“这一片”多少钱,“那一堆”多少钱,这几垄多少钱,讲好价钱,钱物两清,绝无反悔。“点滩”者多为粮草富足之户(不缺柴草),也有缺少劳动力的人家(无力收割)。收滩者多为附近的苇编厂,或外地商贩。有经验的外地商贩一般一下腊月便会驻扎进来,单等“开滩”,“收滩”获利,借机分羹。

  芦苇,有红白之分。白柴往往要比红柴贵出一半价钱,因为白柴及白柴的编结物也比红柴和红柴的编结物更结实、更耐用、更值钱。谁家要是“阄”到了一片白柴滩(白柴比例较高),比中现在中500万大奖还要开心,还要让人羡慕嫉妒恨。

  芦苇被收割运回家后,就会排上更大用场,用来结芦帘、做芦席、编斗笠、编囤围囤盖、做芦窝子(芦苇鞋),下脚料则是生火做饭的上等燃料。

  芦苇,不光是我的故乡特有的财富和资产,还是穿越《诗经》、《楚辞》、唐诗宋词的瑰宝。芦苇,又称葭、蒹、苇、荻,芦苇花又称芦花、苇花、荻花。关于芦苇的诗词歌赋比比皆是,俯首可撷,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如“苦竹林边芦苇丛,停舟一望思无穷”,如“芦苇晚风起,秋江鳞甲生”,如“芦苇声兼雨,芰荷香绕灯”……

  故乡人对芦苇的偏爱,几千年前延伸到家禽身上,通常管那些羽毛灰白相间的鸡子叫“芦花鸡”。偏爱芦苇的不仅仅是湖城人民,还有古往今来的文人雅士。大诗人陆游曾写下:最是平生会心事,芦花千顷月明中。你看,芦花不仅摇曳在原野,摇曳在水岸,摇曳在四季,还摇曳在国人的血脉,摇曳在陆游的诗行……

  对于芦苇,我也是极喜欢和偏爱的,曾写过一首《一湖芦苇》的拙诗:

  夕阳倒映波千重,

  渔网飞扬起苍穹。

  几雉低旋烟波里,

  一湖芦苇画图中。

  在我心里,故乡的这一湖芦苇,就是世间最美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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