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当官
我的父亲30多年前曾经在我们社对当过几年30多户200多人的社长,也算“十品官”,父亲后来退了下来,父亲“当官”我是很恨父亲的,总是爱抱怨父亲。村里估计现在没有几个人记得我父亲当官的事儿,这几年我心里也慢慢淡忘了这事可几十年前,我可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以后我会写出来的)又一次让我回忆起父亲和父亲“当官”的事来,我默默告诫自己不在对父亲怨恨了。
九十年代初期,我的老家甘肃会宁农村中大多数人生活还很艰苦的,许多家庭刚刚吃饱肚子,家家户户都是“三无”(无水吃,无电照明,无钱花)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依靠父亲的双手和肩膀,我们一家人在贫穷中坚持,父亲供我和弟弟读高中上大学,才有了我们一家人今天的幸福生活。我是九十年代中期结婚分家的,为了减轻父亲肩上的家庭重担,父亲把我分家了,我当时在村小学当代课教师,家里人口多,生活又刚刚起步,巧遇百年大旱,庄稼颗粒不收,本来贫困的生活又雪上加霜,那时的日子我家似乎是一汪动荡的小湖,生活又像是一艘漂流的小船,一家人常常吃了上顿无下顿,大人小孩没有衣穿,没有被子盖,炕眼没有烧火的东西,夜深人静冰冷的土炕难熬到天亮。我像没有头的苍蝇不知道干啥,我恨父亲过早把我分家父亲当时是队长,我更是不理解父亲为啥要当个惹人的队长?一家人压在他肩上的生活担子就够重的,为啥还要给自己添麻烦?当时的社长没有人愿意当,社长一年的报酬是划在离家2公里外的下河湾里3亩薄地,种不好种,要二牛抬杠,收不好收,往家里拿要肩挑人背,本来我家就有40多亩地,够务了,还那么累要干嘛?我不敢当面抱怨父亲,只是偷偷的在父亲不在时抱怨,惹人的社长有啥油水当呀。有次唠叨时被父亲听见了。他说,你看你这娃啥,一庄人推来让去的都不干,啥事总要个人干吗。
父亲自接受了社长的重任后,受了不少委屈和刁难,许多人不理解和支持,推路修梯田,上面的任务下来,父亲跑东家进西家通知讲解,有时村里一根筋的人的工作还是难做通,自己修路不出工,自家的地一铁锹不许动,路还要走,张口闭口啥都是共产党的,你能把我咋样。大冬天修梯田,别人干完活都回家去,父亲还要留下来看架子车,挨骂挨饿受气是常事。我抱怨父亲多管闲事。本来山地修梯田很苦的事,那几年没有先进的工具,一块陡坡地要人用铁锹和架子车修成平地,一天一大早背上睡和干粮出门去干活,傍晚才可以回家的,当时修梯田和开路的活确实苦。父亲干了几年后,村子里又要通电了,这是件大事,村子里人老几辈子没有用过,现在家家户户要告别煤油灯和石磨时代,多好的事,可惜还是有部分人想不通,有的人怕花钱没有电照明,有的人没有钱交,有的人煽风点火,鼓动部分耳朵软的人百般阻扰,有的拉帮结派,有的电要拉不交钱,有的人说拉点修路是工产党的事,啥都国家管,不要老百姓掏一份钱的,总之,部分地留鬼总是这不行那不行折磨你。这折腾的父亲没有办法,村里有些人确实穷,交不起拉电钱,但有的人家里粮食过万斤,舍不的买一斤粮食。父亲当时想社会要发展,路要通,电要通,这次拉电的机会不能错过,现在国家投资大,我们掏一少部分钱,政策变了,钱我们要多掏,电还是要拉的,这机会错过,拉不上电耽误了子孙后代要骂死了。父亲就这样想着,他起鸡叫睡半夜,走东家进西家,求爷爷告奶奶说下情话,向一根筋的人动员交钱出工。父亲有时候一天连一顿饭混不上,一口水喝不上,嘴皮干的起了夹。后来总算把大部分人的钱收了起来,实在交不起的,父亲给只好给村上写了个欠条,先通电在慢慢收吧。在父亲的努力和坚持下,我们的电总拉上了,我记得我们通电是1992年那年冬天了。
几年的社长工作,特别这次拉电父亲确实跑累了。当时父亲的付出没有得到村里一些人的理解和满足,刚通电的第一个晚上我家的照明线被人剪掉了,这完全是不想拉电的人对父亲付出的打击报复,我很不理解父亲。农村通电就是好,一到晚上村里到处亮起来了,家里在不用煤油灯了,磨面在不用石磨了,家家有了电灯电话电视,人老祖辈人没有梦想到的东西我们终于实现了,这在偏僻的农村算是一次划时代的的进步。
几年后,随着电气化时代的到来,电的方便和好处一根筋的人终于接受了,认识了,那些当初不愿拉电,不交钱的人如梦初醒,美滋滋享受着电器时代的美好生活时父亲也退下来了。可父亲的那张要命的欠条还在村里。那年假期快过年了,我去村上领我的一年的代课工资时(一年400元)。那时候我的工资村上代付,村支书给我一张欠条说去找你父亲要去吧,我一看傻了眼,我们一家5口人一年下来眼巴巴的等我的这几块工资我们过年呀。我当时就被气晕了,连欠条也没有要,那时候我太穷了,不明白为啥大家用电我出钱?疯疯癫癫的跑回了家,心里有自杀的想法了不知道那一年我家的年是如何过的,我当时很恨父亲。村里电通后,答应交钱的人在不管了,这钱最后还是我的工资给他们交电费了。山不转水转,自从我走下讲台出外打工后,我们一家的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随说艰难但很满足,现在对父亲那时的做法我完全能体谅和理解了。岁月如梭,多少年的往事,如今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很苦涩也很甜美。父亲这几年和母亲一起随弟弟去城市生活,他们进城后的精神比以前明显好多了,父亲在没有叫唤他的肩膀疼,我一直悬着的心里也畅快了许多。二十年代的今天,我有机遇和能力自己接力为老家办几件好事,感觉到今天部分人的素质还是很差的,好事不好办。我才完全明白父亲当时在农村“当官”的艰难和不容易,现在的我完全理解我的父亲的付出和心情。(原文写于2015年冬天在江苏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