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格力 | 静好不奇
读台湾林国卿短文,讲人生看花何需穷极耳目,眼前数朵,日日看看赏赏,自可一新耳目。作者自家阳台很小,仅可容一人看花,所养之花,也是素常多见的花:“十数年积累了兰、竹、金桔、石莲、桂花、薰衣草等熟悉的植物。”
花是寻常之花,“十数年”之积累,可非寻常之情。耽于日常,花开时开,落时落,看花人,还是那个看花人,不见生动细节,却分外叫人感到光阴清芬喜人。
接着读时,看到作者说这些熟悉的植物“依时开花结果,静好不奇”,让我一下子惊呆住!
是舒展自如的如意心,是灵魂相通的通透美,我亦有此感,却下笔寻不来这“静好不奇”四个字。
我窗前养花草,也多是寻常的。曾痴于奇花异草,曾追求砌红堆绿,想把阁楼养得满满当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尽显窈深幽约之韵味,也才能尽享花草光芒之美意。
后来,一切都淡下去。花草寻常,看花心亦寻常,但更温恭自如。
日子很安静,花草也很安静。每天花边一坐,闲翻几页书,看几片绿叶,或发呆,花草依然宁静悠然。那一刻,有着动人迷人的美,不可言说。
想想这样的日子,原来便是“静好不奇”,平淡朗和,又自有深意,意深处,味尤隽。
前几日写《案头》小文,落一字,如描一笔,只寻着书案之物,一一白描。其实不过都是寻常物,有书有笔,有瓶花有溪石。
案头并无新奇之美,但我就是觉得我落落大方地写着,以我笔,明我情志,自会得一分闲适之韵。
书案无奇,读书为文无奇,静心其中,已然是美意了。
有读者读了《案头》小文,借他人谈论古人清雅事之句留言说:“拳石寸草,罗罗清疏,片景在案,心游泉壑。”
是的,一拳石,一寸草,自性自在,疏朗恣意,案上小景,人心足以远游泉壑间。它们于案头,日日宁静,石色宁静,草绿宁静,并无稀奇,唯有天然。这份案头清雅,滋养身心。
清雅之意,因静好不奇,也许才有更深邃的天然之美了吧。
如果说日子有什么新奇之事,我倒也能一口气列出很多。比如,我想得到一卷古诗稿,未经问世,藏于某处,我偶然得之;比如寻回一扎旧信笺,上面记录着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的天气,和旧亭台。
多么新奇!我会继续想下去,会想那古诗稿里住着什么人,高逸的画家,或一缕古时的风;那信笺里可有一个远方客,抱琴而去。
后居深山久,与草木云烟日日为邻。我常走的山径就一条,常陪我散步的小溪就一道,但四时径边花草不同,溪里清水不同,每一次都能相逢不同的美。
我却又是深知,遇到美,静好不奇。本该这样,本该如此。
因此,我也终于知道了,风居住的那一卷古诗稿,微花细草装订的那一扎旧年信笺,原来都在深山里。越往水烟深处走,越觉得一个人一闲身,处处见得花开一轴画,时时闻得风弹一囊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