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张涛
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
这话的主人,刘瑜。博士,学者,作家,诗人,清大社科院政治学系副教授,随便一个头衔,足以砸我半死,即便不死,也好活不到哪去。气场在那摆着,不信,君可试。
话后还有更精彩的。“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她却说,“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这话是她“一个朋友写的诗”。就像成龙94年赴四川成都参加周华健演唱会时两人的互捧:
“我从小听过你的歌!”
“我从小看过你拍的电影!”
有时想想,这话是有一定后怕的:一个人都是一支队伍,一群人呢?不千军万马,也在劫难逃。这,仅仅只是理论预判,现实却并非那么回事。
伟大的现实是,一个群体由无数支队伍组成,做起事来,却跟“续了二房”似的,同床异梦,各秀旗帜。这道理,不是空穴来风,都有历史渊源。
识字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写诗吧,唐代文人吟遍了;写词吧,宋代文人赋尽了;写曲吧,元代文人作绝了;写笔记小说吧,明清两代文人寸步不让。后代人干什么?空间极小。即便创出来的“新”,不是堕入后尘,便是拾人牙慧。
不识字的,居上者复制暴力,居中者揭竿而起,居下者甘为草野。濠州钟离朱四重八,投奔皇觉寺,五载托钵识;起身郭子兴,辅佐小明王(韩林儿,红巾军领袖韩山童之子);“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自诩“洪武君”;其后“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情断义绝“翡翠珍珠白玉汤”。陈胜吴广揭竿大泽乡,创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明言;闯王李自成,亦创出“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的明言,但都命断出身草莽,小农思想,短浅目光。至于汉末张角、太平天国洪秀全尔耳,皆为落第秀才,此处不提。甘为草野者亦不提。
识字的,不识字的,由此也便沦入“不干正经事”的行列,——睁着清醒的眼睛,干着糊涂的盲从。当个体成其一支“盲从”的队伍,那么群体该是什么?
当然,“巴黎玫瑰”的芳香光芒也是存在的,但它毕竟属于外土,且凤毛麟角。
二战期间,德军进攻巴黎前夜,名为“洛希亚”的卖花姑娘,送给凯旋门周围所有人家一大把玫瑰,并写上“明天上街请都怀抱鲜花,让纳粹看看我们并没有被他们吓着。我们依旧热爱生活和大自然。”的纸条。次日早晨,德军被所有手捧鲜花的巴黎女人震惊了,为巴黎避免了一场破坏城市的战争。十年后,戴高乐找到洛希亚,称她是“巴黎的玫瑰”。因为她心里时常觉得:精神只有足够强大,敌人或对手也是人。
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与其敬仰天上的明星,莫如鉴赏身边的凡人。
记忆里,父亲曾与我一同行走雨中,数里泥水碳渣路,数里柏油路,陪我医治疼了一夜的牙疾。他是否给自己打气说:“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因为责任所在。
有一天,一位衣褴言寡的青年之伯父告诉我,侄儿出走在外十余年,被人骗至山西煤矿作黑工,被人打骂,吃紧苦头。其母逝十余年,父走失时相当。如今侄儿归来,忆得当年老父“无论如何,切莫把娃送人”临终言,应父作出“您放心,我会把侄儿当亲儿”的承诺。他是否也给自己打气说:“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因为担当所在。
战争影视上,常有攻防军队长官下令战士“顶住”,其中总有一位不知名的战士,为了入伍初心——宁肯一人苦命,换来大众幸福,——还真就有“顶住”的人和镜头。他是否也给自己打气说:“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因为博爱所在。
一切,都是精神所在。
后来,许多人,包括我自己,记住了刘瑜,也记住了她说过的“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却忘记了这话的后话:“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更重要的是,前话许多人更记不得,甚至不知,谓:“怀才不遇,逆水行舟。”如今,这话之于我:
先生说时我在听,
先生走了我在忆。
有君讨教我不知,
常把先生说时叙。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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