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回味家乡的年/崔志锋
责任编辑亚静
回味家乡的年
文/崔志锋
2021年的春节渐行渐远,此刻的我身处离家四千公里之外的新疆库尔勒上库园区的乙烷制乙烯项目施工现场,疲惫中起身踱步到办公室门前的走廊窗前,远眺营地的大门口,大门楼上鲜艳的旗帜随风飘扬,雾霭中的大红灯笼轻轻摇曳,办公室前花池里的桃树、杏树枝条萌发出暗绿的芽,仿佛在春风中期盼着……
由于疫情,这个春节没能回东北老家过年,在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一丝的遗憾。每天关注着家人微信群里发的消息,再听上父母和妻儿唠叨几句,极力掩饰思乡之情,依依不舍的关掉视频,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闲暇时,就有了对家乡年的回味。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某一年,那时候东北的冬天特别的寒冷,到处是白雪皑皑,屯子里的房屋、柴垛,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过了小年后,跟着爷爷拉着木爬犁去趟二里地外的供销社,买回几沓烧纸,酱油,醋和一大捆粉条子,半袋子的冻梨,冻柿子,几块盘子,几个饭碗,就算是办完了年,各家上过坟祭过祖后,就等着年的到来,屯子里各家各户的孩子们,还要在年三十前到屯子的前后山上,砍回一棵落叶松杆和一棵樟子松的梢头,绑在松木杆头,在松木杆和樟子松连接处订一个直角三角形的木架,木架头上挂一个滑轮,穿上一根细绳,几天的功夫,屯子里家家户户的门前都立起了灯笼杆,有些手巧的大孩子,还会做一只飞机形状的风车安装在灯笼杆上,风一吹风车就会咕噜噜的响起来。灯笼干立好了,爷爷就会挑选高粱杆为我和弟弟扎好灯笼架,糊灯笼的活就由我们自己来完成,糊灯笼的彩纸事先从供销社买回来的红、黄、绿三种颜色的彩纸,用浆糊把裁好的彩纸按对称颜色糊上去,灯笼周边粘上裙边,下方糊上半米长的穗子,糊好后我都迫不急待的把灯笼升到灯笼杆上,盼着夜幕早点降临,在灯笼底部的蜡台上固定半只蜡烛,升降的时候要格外得小心,蜡烛不小心倒掉,会点燃灯笼,一瞬间就会燃烧掉,最后剩下一个灯笼架。夜晚的小山村,灯笼映红了白雪地。现如今家家户户的灯笼都挂在了大门口,你也很难再见到那高高的灯笼杆矗立在家家户户的门前的情景了。
临近年根,爷爷会张罗家里的父亲、叔叔、三个姑姑和孩子们去屯子后的北山上捡杆枝柴,每个大人都拉上一大爬犁的杆枝柴,排成一长溜、上坡时都会合力将爬犁拉到陡坡上,再回过头一起拉下一个装满杆枝柴的爬犁,在队伍的最后头,我和弟弟各自拉着装满杆枝柴的小爬犁,带着收获的快乐,在日落前赶回家,整个春节煮饺子,蒸馒头,烀肉,都是用这种燃烧时火硬的杆枝柴。每年的除夕夜,爷爷都会用火盆点燃一盆炭火,爷爷口中念念有词,寓意着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过了腊月二十七,家里就会和面蒸馒头,蒸出的馒头又白又大,一锅又一锅,蒸开了花的馒头、花卷和豆包,装满了仓房里的大缸。一个春天里,我经常偷偷地溜进仓房里,偷啃冻馒头,捎带还能弄上几个冻梨冻柿子,进嘴时冰冰的感觉,吃进肚却是美美的。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都会烀上一大锅的肉,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那诱人的肉香。大人们会给孩子盛上一碗飘着油珠的烀肉汤,放上少许的盐和葱花,滴上几滴酱油,这是我小时候喝到的最鲜美的汤。到了腊月二十九,早上还在被窝里,母亲在外屋地炸油炸糕和麻花,果子的味道就令你垂涎欲滴,这个传统家里一直保持至今,只有母亲才能炸出原汁原味的油炸食品,外脆里糯金黄色的油炸糕和味觉就这样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年夜饭的味道更是铭刻在我的记忆里,两张炕桌拼在一起,放在炕中央,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桌子周围,有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叔叔姑姑和弟弟妹妹。母亲做的一大桌子的菜肴,我记得有又宽又厚的镰刀鱼炖粉条大豆腐、扣肘子、蒸扣肉、小鸡炖榛蘑、糖醋川椒白菜凉菜、肉炒鬼子葱苗、肉炒黄瓜钱、干豆腐炒蒜苗、年猪烩酸菜,还有些菜不记得了。这种大家庭幸福温馨的感觉,一直陪伴着我,我秉承着家族的这种行善之家必有余庆的传统,也同时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牢牢扎下了根。
年夜饭过后,天渐渐的落下帷幕,这时候就成了孩子的世界,满屯子都是提着尿罐灯的孩子(用罐头瓶在瓶口处绑上绳,用木棍提在手上,罐头瓶里点燃一小节蜡烛),几十个孩子,就像一片灯的海洋,嘴里喊着电影里的台词“平-安-无-事哦-”像风一样追逐着鞭炮响起的地方,各家窜着,打闹着,因为过年的缘故,大人们或多或少纵容着孩子们,七十年代,家家户户收音机都还没有普及,挂在墙上的广播喇叭,播放着相声和当时几位名气比较大的歌唱家演唱的歌曲,电压不稳,每到春节,用电量超负荷,一晚上都要停很多次电,我家是屯子里唯一一户点日光灯的人家,停电后,荧光灯就再也跳不起来。那时家家户户都备着蜡烛,昏暗的烛光下,大人们磕着瓜子,闲谈着新的一年的打算。
在外疯玩的我会不时地跑回家几趟,揣上一挂小鞭,点上半只香,啃上一个缓好的冻柿子和冻梨。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每年的春节我都能吃到又大又脆的国光苹果,这是屯子里其他孩子吃不到的,三叔在辽宁省西丰县当兵,每年的冬天,三叔都会用木质的炮弹箱,给家里通过火车邮寄国光苹果,为了防冻,三叔每次都用就军装放在木箱里,有时空隙里塞满工具。在七十年代,苹果箱会转运到离家几公里的六家子火车站,在采石场当厂长的大伯就会用自行车驮回来。每次在爷爷奶奶和家人的注视下,父亲用工具撬开木箱的那一刻,是那么的庄严,开箱那一瞬间,苹果的清香浸入一家人的心肺,拿出其它东西后,爷爷会分给在场的每个人一个苹果后,在爷爷的监督下,父亲重新把木箱钉好,把木箱放到家里相对凉快一点东屋北炕上,留着春节时吃。说到苹果,不得不提我和弟弟偷吃苹果的故事,一年冬天,三叔一如既往地把苹果邮了回来,家里也如同往年一样把苹果箱子放到东屋不烧火的北炕上堆放的米袋上,生来胆小的弟弟一天神神秘秘的问我想吃苹果不,我俩鬼鬼祟祟的来到放苹果的东屋,爬上高高的米袋子上面,弟弟手里还握着把尖刀,天啊,这时我才发现装苹果的箱子上竟然有一个三角口,只见弟弟熟练的把刀从三角口处伸进苹果箱,用刀将苹果切成两半后,把苹果扎出来,我俩一人一半,美美的吃着。那个冬天我和弟弟有时一起作案,有时单独作案,到了春节,父亲把苹果搬下来时,就觉得不对劲,打开苹果箱子,才发现箱子里的苹果只剩下箱子底下一层了,家里人把偷吃苹果的行为安在了弟弟一个人的头上,其实在哪个冬天,我吃的苹果要比弟弟还要多,多年以后一大家子的人聊起这事时,我才给弟弟平了反。
随着年龄的增长,没有了儿时对年的那种渴望,儿时过年,盼着母亲给我们缝制的蓝涤卡新衣服,整个春节都到处炫耀着,那种心满意足的感觉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我对几十年前的记忆,就像一件珍宝一样藏在我内心深处,好在我现在回父母家,还能够时常的品味母亲做的饭菜香。爷爷奶奶那崭新的压岁钱,我的叔叔姑姑们为我的那一份份爱,让我对年的记忆里多了些许回味,这浓浓的回味里,有我对已故亲人的缅怀,这一刻我更加思念远在四千公里之外盼儿归的父母,我的妻儿和亲朋。我今生要守护我脚下的土地、家里的父母和妻儿,还有身边的兄弟,只要岁月的脚步不曾停歇,我对亲朋的祝福就会情深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