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寺
极乐寺
极乐寺,在凤凰山的“尾巴”下,据说很小,但总要看一次。
弯弯曲曲的盘山路,自北向南,十余华里。挡眼的山体,近似垂直,崖里崖茬,犬齿一般。几经盘旋,进入一个高高的山口,拐弯处见一寺院,小的,像锅底一样凹进山洼,寺院无红墙无山门,山形围起来,似“绿墙”护寺,丰茂健旺。往下俯视,提醒你这条起落跌宕的山路,是从太远的佛教中延伸出来的。切不可大意了。
极乐寺偏僻,一寺,一僧。庙小,僧少。庙产不多,嘴多。一只猫,两条狗,一头驴,中饭居士四人,再加我等六七张嘴。幸亏师友背来一袋新山药助餐,否则,真不忍动那碗筷。极乐寺不像其它大庙,比如五台山塔院寺、南山寺,或毗邻的白云寺,庙产多,僧多,香客多,锅中斋饭不必担心。有一年,白云寺上梁,十元的布施,一凉,一热,油炸糕管饱。至今犹记,那黄灿灿、哧啦啦、香喷喷的油炸糕,香的,一里外还能闻到油香味。今天,小馒头,南瓜红薯炒大米,豆角黄瓜炒玉红谷,另加一小盆苦菜汤,清汤寡水,仍极可口。真担心,明早锅里是否有米可下?居士掀开一大瓮,粗粮细粮米面齐全。“师傅说够吃就行了,师傅说不能浪费粮食。”
极乐寺师傅俗姓杨,曾与我在剧团工作过一段时间。说实话,他的出家,熟悉的人都会说;“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后生!”他性格好,话不多,乐理强,笛声美。那个时候就吃素,但不学佛。“从小吃荤就恶心,别说吃肉!”我们背后叫他和尚:“走,让和尚教咱流行歌《妈妈的吻》”,不论啥时,他总会放下手头的工作,热情接待。没想到一代俊彦真的做了和尚。所谓传宗接代、功名利禄,统统弃之不见!只换得布衣长衫,布鞋饭钵。二十年自己开荒,种粮砍柴。二十年自己挖泉,担水浇菜。二十年植树育苗,松柏满山,碧绿半顷,皆如新沐。
据说早年的极乐寺,只有三间石窑,经师傅修缮、翻新、再修缮,才形成今天的规模。西边靠山体新建三间大雄宝殿,南有窑洞瓦房七八间,正北平房瓦房一排溜。窑门敞开,里面是清凉的。凉丝丝一溜窑洞,蓄满他二十年孤寒身影,香案洁净,与那柱不灭的天香,经他二十年潜心修行之手,揩抹得锃亮留香。一柱高香,数代日月,不知涅槃了几多超度人的梦。从居士到沙弥到住持,一步一步凭自己脚踏实地和明确目标,日积月累发奋治学。为发掘五台山佛乐,他在该寺创办了佛乐学院,至今毕业了六期。鲜红的“净宗佛学院”镌刻在西墙壁上,我忽然觉得,西墙壁上仿佛跃着音符,那灵动的音节像隐藏在木鱼中的密码,始终未曾消失。
东边新增一凉亭,四柱顶立,四面空空,凉风吹拂。坐在亭子里,品山泉,听禅理。不过,我不懂佛,满耳弥陀催眠,坐久了,眼皮打架。同伴低语,问他的文化程度?我告诉他初中毕业,他发出低沉的惊叹:“了不得。太深奥了!”我觉得有些话,像今年春天在体育馆,讲传统文化的那种语气。“人之初,性本善”、“拼全力,拯孝道”,弘扬德育,倡导和谐。那赞叹的声调是年轻的,脆亮的。那天,眼皮没打架,巴掌拍多了,手疼。略翻师傅著的《国心间》,插图惹眼。闲谈中得知,组织倡导演讲传统文化公益论坛者,居然他也是其中之一,我不禁肃然起敬。一个苦行僧,正是用佛心、善心、爱心,创造了一个个奇迹。
上山的路和下山的路一样长,一脚,再一脚,迂回重叠。重叠的山路让我思考,像这般二十年挖泉,办学,栽树,修缮,上山,下山,是如何缩短一寸一寸的路?其苦旅是可想而知。他慈眉善目,宛若一个虔诚善教的玄奘,阿弥陀佛胜过一切。他把命运交给佛,宁愿野菜充饥,也要一心向佛。
回望极乐寺,西侧顶端把夕阳遮住,晚霞揉艳,腾燃闪射,万物看上去,犹如幻影。凤凰山拖着沉重的“尾巴”,谦卑地丰出绿荫,它无言的极静,引来鸟鸣。折返归巢的鹧鸪,落下一根翎毛,颜色十分漂亮。拾起它,当书签一般,夹在我“传统文化”的册子里。
(作者系繁峙县作协会员)
文字编辑:张萍花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