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汇嘴·历史》远去的南汇方城

记 述 惠 南 人 文    讲 好 浦 东 故 事

深视微语

关于南汇的这座方城，有着许多的解读。

从一座城，到一个镇，这是惠南历史的嬗变。如何回望这种嬗变，我们同样有着许多的评说。

这座方城消逝在时代的发展之中，在今天，我们有了对这座方城的追忆或是致敬。作者的记述，可能有这样那样的存疑，但有一点很肯定：这座方城，是惠南镇的历史人文。

《南汇嘴· 历史》

远去的南汇方城

图文/潘水春

南汇方城是浦东平原上最完备的城墙，也是县城中少见的方城。方城始建于明代，历经明、清、民国至共和国时代，曾在惠南镇巍然屹立570多年，成为冷兵器时期保护南汇城的重要屏障。

悠悠岁月，几度春秋。历尽沧桑的方城与我们远离了，曾经的文明痕迹随着现代城镇的发展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观海、迎薰、听潮、拱极……这些耳熟能详的地名却传承至今，成了我们的乡愁记忆。拨开历史烟云，追寻那些已经远去的人物和岁月，南汇方城蕴含了哪些传奇故事？

南汇境域属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由长江顺流而下裹挟着大量泥沙在海上与钱塘江水汇合，在海潮推托下沉淀成陆，故名“南汇”。宋元时期，南汇惠南一带成陆，南宋乾道八年（1172年），华亭知县邱崇带领百姓用两年时间修筑了捍海塘，后人称里护塘（现南祝公路路基），这是惠南地区成陆后最早的一条海塘，经过现在的川沙、南汇、大团、奉城等地。有了海塘的庇佑，来自陆地内的人们在海塘两侧开荒定居、繁衍生息，惠南地区成了经济繁荣之地。

南汇濒临东海，地势平坦，一旦遭敌进犯，则无险可守。明洪武年间，东海倭寇（海强盗）游弋于洋山、马迹山诸海岛，如遇东南风常会乘风势自洋山直抵汇角，窜入内陆，肆意抢劫烧杀，百姓苦不堪言。

明朝建立后，军事上推行“卫所制度”，即寓兵于农，成立战时为军，闲时垦殖的边防部队，抵御倭寇袭扰。明洪武十九年（1386年），明太祖命信国公汤和在三团地区（今惠南镇）筑南汇方城，设守御南汇嘴中后千户所，属金山卫管辖。

南汇方城作为军事防御设施，修筑时有着较为科学的施工程序和严格的管理制度。在实地测量后，汤和提出了挖护城河取土筑城的方法，即在修建城墙前，先在城墙外挖一圈护城河（一平方公里）。作为城墙的屏障，护城河能有效延缓敌人的攻势，起到良好的隔离和缓冲作用，挖出的泥土用作城墙填土。

筑城摆在首位的是砖的质量，和国内许多城墙一样，南汇方城用砖每批都刻有地方官员、砖块制造负责人和工匠的姓名，这种砖被称为铭文砖，上面刻着不同时代的不同内容，主要是××年、××督造、××窑烧造等。城墙出现质量事故时可追究责任，正是这种实名制用砖制度，确保了南汇方城的高质量。

城门是城墙通道，战时充当瞭望所和指挥所，是城墙防御工事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城墙最为脆弱的地方，城门修筑有很多讲究。古代无大型打桩机，水泥还未出现，为构建牢固的城门，选择结实的木头作桩基，将木头底部削尖，然后依靠人工慢慢打入土中。

在木桩上方再铺上一层“三合土”（用石灰、陶粉和碎石混合夯实）作城墙基础，用三合土夯打的墙基非常坚实，可承载巨大压力，也可防水浸泡，可说坚不可摧。

基础之上的基座部分全用条石垒砌，基座之上再砌墙砖，墙砖均用灰浆堆砌。灰浆由石灰浆加糯米浆调制而成，这种灰浆黏着力特别强，吸收空气中氧气后非常坚硬。四个城门结构均用上述方法建成，其余城墙部分底座和外壁均用灰浆砌砖，里侧傍以夯土（填土来自挖护城河）。

筑成后的南汇方城长、宽各1公里，周长4公里。城墙高7.3米，底宽7.5米，顶宽3米。城有东西南北四门，东为“观海”门（现东门大桥西侧），西为“听潮”门（现西门大街城基路），南为“迎薰”门（现南门大街卫星桥北侧），北为“拱极”门（现北门大街百乐公寓西侧）。4门外各有月城（瓮城或城肚子）一座，城上设门楼、炮台、雉垛等，作为屯兵和作战之用。城外围有护城河，河面宽20多米，深4米多。每个城门外的护城河上设有吊桥，如遇敌人攻城，就将吊桥拉起，城门禁闭，守城军民可居高临下，从雉垛后面射杀来犯之敌。

为固守方城，除筑城外，在方城外围的里护塘一线垒土为墩，作为保卫南汇城附属配套设施。“墩”即为烽火土墩，可瞭望监察倭情，在一团至九团之间共筑10多座烽火墩，即头墩、二墩、三墩、四墩、五墩、六墩、七墩、八墩、九墩、十墩、十一墩……

各墩内有士兵驻守，遇到敌情，便点灯笼或生火冒烟示警，相互支援，协力御敌。现为人知的有大团头墩（墩址原大团镇镇南村8组）、二墩（墩址原二墩翻水站附近）、三墩（原三墩集镇北市梢）、四墩（原黄路四墩村）、五墩（现惠南镇政海路）、六墩（原盐仓星火村）和老港的烟墩（老港烟墩村）。这些大土墩在1960年平坟运动中被平整了。

一座方城，就是一座城池浓缩的历史，它无声地记录着王朝更迭、金戈铁马和英雄豪情。南汇方城是当时上海县范围内第一座城堡，这里常年派兵驻守，成了明朝时期御倭的重要海防要塞。守御南汇嘴中后千户所哨官叫李府，他组成的“李家兵”是当时较著名的一支抗倭队伍。

明嘉靖年间，倭寇猖獗，“五峰船主”王直所属的徐海、陈东等部曾多次进攻南汇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农历三月，倭寇第三次进攻南汇城，哨官李府亲自率领他儿子李香及哨兵、族丁30多人，力战倭寇，斩杀倭寇40多人，敌人大败而逃。当夜，倭寇又前来偷袭，一倭寇已爬上城墙，刚好被巡夜的李府察觉，乘敌不备上前一刀斩杀，随即唤起士丁，展开激战，倭寇丢下一些尸体逃窜。第三天，倭寇又攻城，李府开城迎敌，未曾料，倭寇使诈，佯装败退，李府追敌时中埋伏，李府父子及部分士兵中箭牺牲。

次年三月，倭寇又攻南汇城。守城哨官李黍（李府侄儿），乳名三郎，为报亲人和乡亲之仇，开城迎敌，连斩3敌，逼使倭寇逃窜。第二天，倭寇又强攻，李黍组织守城士兵展开城上攻击，伤敌无数。倭寇对李三郎恨之入骨，又畏之如虎。城下倭寇齐声高呼：“谁是李三郎？敢站出来吗？”李黍不假思索登上城垛挺身而立，向城下残敌高呼道：“三郎在此！……”谁知话音未落，敌人鸟铳集注而发，三郎中弹死于城上。守城将士无不悲愤异常，正欲奋力攻敌，只见一个身材相貌和年岁都和李黍相仿的战士登上城垛高呼：“三郎在此！”城下倭寇将信将疑，不敢恋战而逃窜。人们为纪念李府、李香、李三郎等3位抗倭英雄，在南汇城东门大街边建造了一座“李将军忠勇祠”。

往后的岁月里，虽倭寇多次来犯，直逼城下，却始终没能侵入城池。可以说，在战乱纷飞的时代，南汇方城，以它4公里周长的广阔胸怀，围住了一方平安宁静的土地，阻挡着来自外敌的冲击，保护着城内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成了南汇人心中一道永远的钢铁长城。

筑成后的南汇方城，历经变乱，时受毁损。从建城至清末先后修葺10多次，或将城墙加高，或将护城河拓宽挖深。之后，南汇方城经历辛亥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挺过战争摧残，相伴风雨岁月，见证改朝换代，但仍基本完好，如今八九十岁老人依稀记得方城的模样。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方城开始遭受破坏，最终被人为拆解的方式消失了。日本侵华期间，南汇沦陷，侵华日军入驻惠南镇，设奉南川三县指挥官司令部于现人民路的夏家楼(夏履之私人宅院，解放后县武装部办公楼），当时祝桥有个日军据点，小日本为不从观海门绕路，便于南汇和祝桥间进出，在人民路东城墙处用炸药打开一个缺口（当地百姓戏称为“新城门”，残缺的古城墙是日军侵略南汇的见证），并在护城河上造了一座木桥，以日本队长的名字命桥名，叫“青冈川桥”(现人民路桥）。

1958年11月底，南汇县召开三级干部会议，部署以水利建设为中心的十大运动，调集全县3万多劳力，开挖卫星河（在原新闸港基础上拓宽和挖深），因城墙处于河道规划范围，南门城墙（迎薰门）率先被拆除。古城墙非常坚硬，用铁镐刨时迸发出火星，拆墙难度极高，负责该河段的某公社人民久攻不下，表示无法拆城。县里领导坐镇指挥道：“没有拆不了的东西，“海里头”人力气大，让他们来拆”，于是南汇东南片某公社人民来拆城了，他们用开山锄、搭建拔桩架的办法，扒去地上部分墙砖和条石。

刨开地下厚厚一层“三合土”，再用绳系葫芦将深埋地下的木桩逐一拔起，终于拆除了南门城墙。往后的几年里，在城镇规划建设中，城墙慢慢被拆除，一座近600年的方城留存于人们的记忆之中。

据记载：1958年冬至1957年7月，各行各业“大炼钢铁”，炼钢铁要用“小高炉”，建“小高炉”得用砖。1959年7月，惠南和老港公社集体派工去拆城墙，城墙泥土除填河外，被一些窑厂运去烧制八五砖、九五砖。南汇县社会福利部门在镇西北城角建一砖窑，称为“社会福利窑”，用城墙泥土制砖。1960年，因土尽而停产。方城附近的一些村民也时不时去城墙扒些城砖和刨些泥土，城砖用于砌猪圈等副舍，墙土用于造房进间泥。那些深埋地下近600年的木桩长度约2米，直径15公分左右，出土后依然寒气逼人。当时，一些百姓去捡些从城墙底下挖出来的木桩，用它做成饭桶，夏天高温时，饭放木桶里几天不馊。也有把木桩一剖为二，正好做成房门的两个边框。

曾经的方城，守护了一方百姓的安居乐业，是南汇人民反倭寇侵扰的历史产物，刀光剑影几番，狼烟滚滚几遭，浸染了岁月沧桑和历史的见证。如今，方城已淹没在历史的烟尘中，我们无缘得见。当我们站在当年方城位置观望，城池犹在，而方城的记忆唯从历史文献中寻找了。

南汇方城，南汇人民心中永远的记忆。

（在南汇一中操场的东侧，还保留着一段弥足珍贵的残垣）

播讲 | 桂志诚  东方语言文化发展研究院

【南汇嘴】第4期

主编：李彦

执行主编：彭良（特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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