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智商税”早晚要交的！
一
朋友A最近很郁闷，不但没了外企的工作，搭上近十万人民币，还和一相处十年有余，情同手足的哥们B撕破了脸，分道扬镳。最恐怖的，他被毁了三观，整日说自己他妈的就是一傻逼。
作为清华毕业的高材生，A一直是他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老公，别人家的爸爸。
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不是家人不要他，是没脸回去。
去年10月，从A被哥们兼同学B拉去参加了某直销公司的大会，果断辞掉外企的职位开始，他就和父母，妻儿闹掰了。
“你们就等着我有朝一日财务自由，跟着我享福吧!”
那时候，他像个战士，更像个救世主。
从家里搬出来以后，A在B住的附近租了房子。然后跟着B参加公司的各种培训，有产品的，也有制度的。
直销公司的聚会很多，无论多大规模，参会的人总是熙熙攘攘，济济一堂。
舞台上，捞到第一桶金的人大都年轻帅气，潇洒多金，霸气侧漏。
这些人，有的和自己一样，因为讨厌平谈无奇的工作和变态狗屎的上司而辞职，断舍离之后全力以赴做直销的；也有小学毕业，试过各种行当，走投无路迈进直销门槛的。这些和自己一样怀揣着梦想，不甘命运的人，被台上一个又一个的励志故事感染着，热血沸腾。
他想，不久的将来，台上振臂高呼，一呼百应的家伙铁定是自己。
所以，他义无反顾辞了职，对父母妻子的规劝充耳不闻。
他要成为谁，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这些来自美国，纯天然，不含任何致癌物，基因抗衰老的顶级技术和产品，我必须和家人，朋友，朋友的朋友分享。这是自己的使命，也是活着的意义。
周围的人大都躲着他，说他被洗脑的有，说他疯了的也有。
他确信自己是正常的，所以他不在乎暂时的被误解和疏离。
作为一个正式的从业人员，他也被要求大量使用产品。所以，他在B的陪同下，一股脑刷了五万的产品，径直抱回出租屋。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也是最明智的消费行为，他在日记上这么写到。
他一边内服外用，一边约了亲朋好友试产品，谈制度。
晚上回家，躺在被窝里听上级的录音。
他的人生，从未如此充满了激情和希望，那是一段自带鸡血的日子，随时随地，可以自燃。
二
上个月末，他原本约了大学同学见面的。碍于同学清华化学系毕业，他前所未有认真的准备了一场产品说明会。
见面后，他兴致勃勃的介绍完毕产品，制度，及发展远景，然后按照流程给同学试用产品。
没料，同学淡淡的来一句，说:“先把牙膏的成分拿来让我看看。”
“给，你看看这个牙膏，就知道咱们原来用的都是垃圾，都含致癌物!” 他胸有成竹的递了过去，然后取出了公司配套的小册子，准备在同学面前大显身手，顺便告诉她其它大牌的产品大都不物美，自然也谈不上价廉。最主要的，100%含有致癌物。
“和其它品牌的成分几乎一致啊，没有任何区别!”同学很快下了结论。
“不能啊，这个牙膏是不含人造糖精的，你再看看!”
“这不就是人造糖精嘛，你看看!” 同学顺势指给他看，不紧不慢。
人造糖精的成分赫赫在目，他脑袋发蒙，一时语塞。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同学看出了异样，故意提高嗓门问到。
“没事，只是这个事情，我需要向公司求证，然后再和你联系!”
说完，他拎着公司专配的产品包落荒而逃。
半年来，那是他第一次想把那个显眼的logo藏起来，或者狠狠地撕掉。
感觉受骗的自己立马致电公司的产品部询问。
“公司从来没有对外宣称产品纯天然，100%不含有害物质啊，按照目前的技术是做不到的。”电话那头的产品专家回答到。
“那为什么公司的大会上，产品培训的时候都这么说?” 他气愤，恨不得穿越到电话那头，把他撕成八瓣。
“公司的大会是代理商自己组织的，公司正规的产品培训也绝对不可以这么说，这是违规的。”
“那，为什么他们一直这么讲?”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还是问你的上级吧!”产品部的电话被狠狠地挂掉，懒得理自己毫无头绪的盘问。
他约了B见面，把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我知道啊，产品不含致癌物，指的是不含那四五种!” B轻描淡写。
“那为什么让我去骗人?”说完，他狠狠地把包摔在B面前。
“谁让你去骗人了?有谁告诉你100%不含有害成分?明明是你误解了!”B试图拍他的肩膀，被重重的甩开了。
“我不干了，行了吧!” 他转身就走。
“你不会觉得自己不行，所以找个台阶下吧!干不了，就直说，别那么样面子。”身后，是B鄙夷的眼神和言语。
他想回去狠狠揍他一顿，最后却没出手。
“你活该!”他转头打了自己。
回到出租屋，他把所有的产品扔到垃圾桶旁，付之一炬。
这辈子，他第一次点了五万块的东西，却没有一点心痛。
蒙头大睡了好几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
一天早晨，B来敲他的门，说要和他再聊聊。
B的措辞，像极了聚会时台上成功的大腕，而这些台词，他都已烂记于心，就等着哪天辉煌腾达之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展雄风。
可惜，被B抢了去。
当年，学业上被自己甩了十万八千里，工作上与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B,现在，俨然一个成功者的模样，操着前辈的口吻，希望自己迷途知返。
“还好，我有良知，不愿与你们同流合污!”
他下了逐客令，却赶不走B。
B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见自己这么决绝，依旧滔滔不绝，毫无停顿之意。
他起身离开了，然后把B彻底拉黑了。
三
他约了我们几个出来喝茶，说，只有你们不会嘲笑我这个傻缺。
“还知道迷途知返啊，好样的!”
“没想到，清华学霸，也得缴智商税!”
我们一边拿他打趣，一边安慰他。
他说，这次的智商税，他缴得及时，也缴得心服口服:
打小，他天资聪慧，从学前班到大学，一路过关斩将，威风凛凛。
最狗血和戏剧的莫过于，他从初中开始，一直是班里的化学课代表，当年高考的时候，差点报考了化学系。
然后，他还是相信了“纯天然，无添加”，还是对“基因抗衰老”笃信不疑。
爸妈和媳妇说他脑子进了水，只有他知道，明明进的是屎。
因为进了屎，所以他盲从，不愿意探究事实，也不想知道真相。
因为进了屎，所以他相信，相信财务自由就在咫尺，相信成功就在眼前，相信那一群癫狂如自己的人，可以和自己，一群人，一辈子，一件事。
因为进了屎，所以他拒绝，拒绝所有的善意，拒绝所有的忠告，最主要的，拒绝学习和成长。
他，就这么被蛊惑了，被洗了脑，变成了一个战士，更变成了一个疯子。
他说，疯了并不可怕。
最怕的是，哪天你醒了，却清晰的知道自己曾经疯过，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傻瓜，智商堪忧。
大确幸的是，自己还是个好人。所以，愿意停下来，然后往回走。
至于，哪天，因为那件事，因为哪个人，又得缴一遍智商税，不得而知。
所以，缺的那点得赶紧补回来，然后，就可以少缴点，或者免税了。
过年了，他打算多备几份猪脑花，然后，清蒸，红烧，火锅，换着花样补补。
都说缺哪补哪，说不准管用了呢!
聆书轩之生而有道
∣禾禾